年羹尧身为臣子,虽不结党但不得不在皇亲面前低头,下去请安打个招呼是最寻常的。
“世兰,你在这儿好好看戏,哥哥去去就来。”
年世兰看着哥哥骤然严肃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失落,自从哥哥得皇上重用,便越来越忙,如今想要哥哥陪她完完整整看一出戏都很难了。
手上拿着的果子仿佛一下子不新鲜了,年世兰像是跟自己生闷气似的将果子随手一扔,果子落在地上,滚出了帷帐。
“这果子才吃了一口扔了,着实可惜。”
年世兰循声往后看去,是个和哥哥身形年纪皆相仿的男子,笑眯眯地将手伸过来,手心里是那只红彤彤的果子。
“有什么可惜?我不想吃就扔了,不行吗?”
年世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没想到这男子居然一点儿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径直走了进来,坐在哥哥的位置上。
年世兰眼神中略带不屑地瞥了一眼,怒道:“这是我哥哥的位子。你凭什么自说自话地坐下!”
那男子从身后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新的果子递给年世兰。
“用我的果子,换你的果子,你看怎么样?”
年世兰没看清他变戏法的手势,只觉得新奇又有趣,颇有兴致地站起来,围着他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那个咬了一口的果子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这是什么鬼把戏?你可别拿什么仙法妙术之类的话来诓我,我是不会相信的。”
年世兰知道对方在玩弄她,偏偏自个儿弄不清章法,心里痒痒的好奇难受。
“那我告诉你。这一颗果子,摆到你的餐盘里,是果农春天浇水施肥,夏天悉心养护,秋天辛苦收获,最终挑挑选选、捡捡扔扔,把最好的奉上。为了你这一时口腹之欲,许多人费尽心思,你就这么扔了,岂不辜负?”
年世兰静静的,望着这个男子语气平淡地跟她讲道理。
“一针一线来之不易,都是百姓生计,也都是国之根基。”
年世兰不明所以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从让他手中接过了那完完整整的红苹果,露出一个礼貌但不想和他深交的笑容。
“四爷吉祥。”
突然,年羹尧回来,一见到坐在里间的人便行礼问安,年世兰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便是雍郡王。
她放下手中的果子,赶紧起身也对着他规规矩矩行礼,“四爷吉祥。”
四爷咧嘴一笑,又变戏法似的将那颗被年世兰扔掉的苹果放在桌上,“小丫头。富贵安逸动人心智,卧薪尝胆方图大业。他们或许不是傻呢?”
年世兰感觉四爷在暗指她讥讽王宝钏一事,可她想不明白,这女人不是傻还能是什么?
辛苦劳作十八年,还不傻吗?
和哥哥一起目送着四爷离开,年世兰还是一脸迷惑的神情,她不禁看向颂芝,发现她脸上也是一样写着“莫名其妙”。
不懂,她真的不懂。
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年世兰辗转反侧,苦苦地思索。
王宝钏怎么就不傻呢?哪里不傻啊?
“颂芝!你说,王宝钏傻不傻!”
颂芝一下子被年世兰拽醒,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但看到小姐对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于是抓耳挠腮也得硬编一个答案来糊弄小姐。
否则,就以小姐这打破砂锅问到底、有心事绝对睡不着的性子,她今夜也别想睡了。
颂芝揉了揉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姐啊。王宝钏如果不吃这份苦,她能怎么办呢?相府嫡女下嫁本就是她自己选的,她还回得去吗?既然回不去,她又怎么活下去呢?小姐可以把她想得聪明一点,或许她就是蛰伏起来,拉拢身边所有人,等着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呢?她虽种地事农十八年,可最终结果是好的呀,她还是将军嫡妻,名留青史。”
年世兰愣愣的,双手松开了颂芝的衣服,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盘算。
蛰伏十八年?这什么人啊,也太能忍了吧?
年世兰忽然有些庆幸,无论发生什么事,哥哥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哥哥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苦守寒窑的,以后无论她嫁到哪里,年家都是她的后盾和退路。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年世兰一出院门就见哥哥穿戴整齐要出门。
这大过年的,家中上门来拜的亲戚和官员多得目不暇接,哥哥怕不是出去躲懒吧?
年世兰悄悄绕到哥哥身后,拉住他的衣衫。
“世兰啊,你终于舍得从你的被窝里出来了?”
哥哥宠溺地转过身对她一笑,年世兰则是努着嘴埋怨道:“哥哥如今可没有从前疼爱世兰了。以前哥哥去哪儿都会带着我的。”
年羹尧看着年世兰这黏人的样子乐了,故作严肃地说道:“哥哥又不是去玩乐的,是有正事。”
年世兰故作生气地低下头冷哼了一声,“大过年的,哪有什么正事?肯定是哥哥不愿带着世兰罢了。”
年羹尧拿年世兰没有办法,只好把事情说开,好让她自己退却。
“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是四爷在城外的别院。他亲自种了些瓜果蔬菜,说要福晋亲自下厨以待宾客。我也在受邀之列,不得不去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