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刚走到庭院里,便见周宁海急匆匆地从外头跑回来,满头是汗。
“什么事儿啊?急成这样?皇上銮驾要过来了吗?”
周宁海看着一脸喜色的年世兰忽然不敢触她的霉头,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年世兰顿时明白了,翻眼看向远处高远的角楼,“说。皇上又宠幸谁了?”
心里厚实高大的墙壁一堵堵搭建起来,年世兰知道这是防御,是让她不伤得太难看而必须准备的。
周宁海伏在地上,“碎玉轩的莞常在。”
年世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常在。”
说罢,年世兰抬脚继续往小厨房走,她自信皇上是不会为了一个小小常在忘了要陪她用午膳的约定的。
“听御花园的奴才说,皇上是亲自抱着莞常在回去的。”
周宁海生怕这事儿日后叫娘娘知晓,反而会掀起更大的风波,索性一次性说了。
年世兰的脚步停住了,她呆呆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宁海,几乎不敢相信。
皇上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抱一个常在回宫?这可能吗?
年世兰忽然觉得心里的墙瞬时轰然倒塌,掀起硝烟般的粉末和灰尘,迷了她的眼睛,让她忽然看不见自己了。
愣怔了一会儿,年世兰挤出一个自我安慰的笑容,强压下内心的轩然大波,“抱就抱吧。与本宫何干。”
沉住气往小厨房走,年世兰只觉得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痛彻心扉。
她要撑住,她不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塌了架子。
“周宁海,帮本宫送一碟子糯米软糕去碎玉轩,恭贺她新宠。”
春暖花开,又是一年杏花最好时。
年世兰看着庭院里花房新送来的鲜红芍药,愣愣的任凭颂芝为她打扮梳妆。
十六追月之夜,皇上一定会陪她的。
月色最好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哥哥,皇上那儿每旬一封哥哥从西北发回的家书,都会来翊坤宫和她一起看。
“帮本宫换那只镶红宝石的吧,那个做工精细,夜晚烛火下最好看。”
年世兰望向镜子里依旧容颜姣好的自己,怜惜般地拿起螺子黛的眉笔,轻轻地勾勒入鬓长眉,这样显得她更加妩媚多娇。
“娘娘,苏公公来了。”
年世兰一听是苏培盛,立刻欢欣地侧过身子,一脸期待地望向他。
苏培盛神色有些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娘娘,皇上今日午后要带莞常在去汤泉宫沐浴。”
年世兰一愣,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眼睛里的光也顿时熄灭。
嘴角抽搐了几下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年世兰最终还是攥紧了拳头试探道:“皇后娘娘随行吗?”
去行宫,理应由中宫随侍,否则让臣民侧目。
苏培盛低着头不敢看年世兰,继续回道:“皇后娘娘说身子不适,就不去碧凤汤沐浴了,请莞常在在青鸾汤好好侍奉皇上。”
呵。
皇后倒是惯会当好人哄着皇上高兴的。
青鸾汤......
皇上从没带她去过汤泉宫,连撇开众人单独带她出去,也是好多年前去围场策马时了。
“罢了,周宁海好生送苏公公出去吧。”
年世兰恍惚地转过身子,看见镜子里那张愁容满布的脸,忽然恐惧地抓起一旁的绢子往上一打,镜子里的光影忽然晃动起来,将她的脸也晕染得模糊。
她不想看。
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
这会是她的下场吗?
隔日,皇上和莞常在从汤泉宫回来,便封了她为贵人。
消息一丛丛如雨后野草般疯长起来,听说皇上特意穿了红色的喜袍与她共度良宵;听说昨日黄规全就接了皇上的密旨趁机在碎玉轩涂制椒墙;听说今日一早黄规全就去碎玉轩布置了民间的撒账习俗,桂圆红枣铺满莞贵人的床榻;听说皇上今日又召了莞贵人侍寝,特意交代御膳房备下一碗生饺子......
年世兰不禁想,原来,盛极一时的宠爱也会有更上一层楼的时候。
从前无人的恩宠能与她比肩,以后就会有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眼看着本属于她的宠爱,一朝被人夺走。
“颂芝,叫黄规全来!”
得安插眼线进碎玉轩,帮她盯着这位莞贵人。
年世兰气势汹汹地坐到榻上,手却紧张地附上桌案上的茶盖,忍不住开盖、放下,再开盖、再放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年世兰感觉得到,她可能要失去皇上了。
自甄嬛得宠,年世兰夜夜睡不着觉。
幸而,睡不好的也不止她一人。
丽嫔恨得牙痒痒,听说还在御花园里当面和莞贵人拌起嘴来。
沈贵人更是来请安的时候眼圈都黑了,虽说她推脱是时气不好、多发梦魇,但年世兰清楚,是人哪有能耐住嫉恨的。
欣常在没能留住皇上在储秀宫,反被莞贵人一曲《湘妃怨》给勾走了,只怕心里也不好受。
年世兰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孤单了,这宫里的女人,心思都是一样的。
天气渐热,皇上皇后商议着要去圆明园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