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相公要是听到这句“好脾气”,指定要跳脚。好脾气?!开什么玩笑!
除了司狱司伐司律那五个清闲的、司藩那四个常年在外的、颜舒这位谁也管不住的、还有就是另一位司政,剩下十个哪个不是三天两头被他奉尘劈头盖脸一顿骂??生吞一盆极品忘忧丹都不能让他们忘了奉尘的冷眼。
前些天,颜舒这个近年来泯界的头号纨绔竟白日闯进司政阁,把司空阁大堆事务硬塞给奉尘后便拍屁股走人。诸位相公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当即就命侍从到司空阁下设的百象属以最高标准预定了不少天象。
司空阁官吏为此也特地聚着吃了顿好的。为什么?预定的天象越多,他们这些官吏的业绩就越高啊,那是要涨贡献值的呀!相公们出手可是大方,一买就是大几个月甚至一年。要知道这天象可并不便宜,平常预定都是按天或按时辰算的,此次十位相公定下的加一处都好几年了。
这还不算完,相公们买了便昭告全界,送给泯界生灵。有想预定的,直接到百象属报时间天气就行了,先到先得。相公们买下时算的最高规格,也就是说,生灵们要什么天象天气都可以!
一时间,全界都充斥着快乐的气息。颜舒偷得了清闲,诸位相公终于见到奉尘吃瘪,生灵们白嫖了天象,司空阁集体躺着涨了波贡献值。
唯一不快乐的可能就是奉尘了,不过那倒也不一定。
“话说,哥哥方才是在瞧什么……”颜舒坐在椅上,问着话,却在同时,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
“…………?”
“噗。”
一阵沉默,凛乌泄出笑声。
“看来是当真离破虚只差临门一脚,这浑身灵力都乱极了。”
他忍不住抬手揉上颜舒的头,顺便把颜舒的衣裳也变小,此刻颜舒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砌的团子。出了这样的洋相,颜舒干脆跳过椅子,往凛乌怀里迎面扑去。“哥哥不许笑!”
这奶声奶气的着实没什么威慑力,更别说颜舒是粘着凛乌长大的,凛乌什么时候看他都是看孩子的感觉。将人小心接过放在腿上,拿了案上先前他看的玉简给颜舒:“好,我不笑了,舒舒不是问我方才在看什么?”
政要事务一般都是纸册或灵信,玉简多半是术法什么的。而览阅玉简通常不用翻开,凛乌翻开极大可能是在修改或研究什么。鲜少见得能让凛乌花时间研究的术法,可以说几乎没有,颜舒这才起了兴趣。
他伸手搭在凛乌臂上,就着凛乌的手,将额头轻轻贴上玉简。
“……”
几息过去,颜舒回了神,睁大眼睛望着对方。“时空术法?貌似还是残本。哥哥怎么突然关注起了这些,是有什么……过去,想要改变吗?”
颜舒不禁想起前些天凛乌与白清雾见面的事来。
其实他隐隐有些担心,那日凛乌白清雾两人讨论的也是时空术法,他哥哥还说一定要看。只要身处众界之中,一旦使用时空术法,便会遭到抹杀。
不过……执行方是诡域,诡域更是为神明做着此事。而凛乌受到神明偏爱,又与诡域相熟,所以就算真的使用了,应该也不至于被抹杀……吧?
但……这种东西终究透着几分危险诡谲,他还是不希望凛乌陷入此道。
不论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凛乌过往定是有很深的心结,比他和凛乌相遇还要早。而且经过他这么多年的观察,可能凛乌自己并没意识到那份心结,或者说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唯有魂灵深处总是下意识地漫出那近乎空洞的怀念。
听到颜舒的疑问,凛乌挑起一眉:“过去的遗憾?这倒是不清楚不清楚。案上那些全都是我从诡域搜刮来的术法,我做这些与我自身无关,只是觉得或许有更好的方法解决时空错乱的事,直接抹杀难免牵连无辜。”
颜舒:“…………”
——哦,那就没事了,原来是自己在游思妄想。
“哥哥心系众生,此等眼界,实在是无人能及!”
凛乌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捏了一把小颜舒的脸:“还是别顶着此般纯真的面容,说出这种让人眼前一黑的话了。”
他低头认真打量变小后的颜舒,神色渐渐变得温和起来,不过仍夹着几分调侃。“当年你像这般大时,总是怯生生的。不似如今,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做。看来十二相阁会磨人得很呐。”
提及过去,颜舒心头触动。撑着小身子爬起来,挂在凛乌脖颈上,亲昵地将其抱住,像依赖父母的小兽。不同于往常的落拓不羁,此刻的他小心翼翼,轻声道。
“可是哥哥真的很好,是世间最好最好最好的。”
颜舒觉得,好像怎么夸面前的人都不够。哪怕把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放在他身上,也只是铢两分寸罢了。先前一别经年,更是让这些情绪在颜舒心中难以抑止。
这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那场被称为众界劫难的战争,带走了太多,也带走了颜舒的母亲。他忘不了那数月黏腻腥臭的血雨,也永远会记得,是一人白袖翩然,抬手便力挽狂澜,令天地色变。那人出现的那一刻,血雨不再,落下来的是纯净无垢的清雨,一切脏污都被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