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晏止住咳后,握紧时瑾玄的手,面上没了昔日常见的天真烂漫,嘴角也没有笑,有的只是被病痛磨出的憔悴。
时瑾晏道:“皇兄,做你该做的就好,不必勉强的。”
时瑾玄一怔,“晏儿?”
时瑾晏淡淡一笑,“我都听见了……母后她,只是太担心我了,所以考虑不到那么多事…没关系的皇兄,我相信你。”
时瑾玄说不出现在心头翻涌着的情绪是什么,只是‘我相信你’这四个字,似乎撞击到了心里最柔软不可触碰的地方。
思绪拉回从前,他从练武场回来,在柱子后面偷偷看着院子里嬉戏玩闹的母子,强忍着眼泪跑回了自己的宫殿,把门关起来哭了许久,直到半夜,除了三五次来关怀问候的宫人,就在没谁了。
当然,也没有皇后。
等他自己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却听见宫人来说,时瑾宴病发了,闻训的他不顾自己哭花的脸,边跑边抬手用袖子擦着眼泪朝甘露殿而去。
他到的时候,皇后不在屋子里,听下人说,是去亲自煎药了。
时瑾玄小心翼翼来到床边,时瑾晏闭着眼睛,蹙着小眉睡着,看面色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晏儿?晏儿?”时瑾玄试着叫了两声,却没想到病糊涂的时瑾晏真的睁开了眼睛。
“哥哥……”
时瑾玄连忙握紧时瑾晏的手,说道:“哥哥在呢,晏儿乖,不要怕,母后很快就端药来了,喝了咱们就好了啊。”
时瑾晏扬起嘴角,缓缓点了点头,“好……”
片刻后,时瑾晏又道:“哥哥,我听他们说,你会……画平安符,是不是真的?给晏儿画一个,好不好,有了哥哥的平安符,晏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咳咳,咳咳咳……”
提起平安符,时瑾玄想到的都是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刚要说什么,时瑾晏的咳嗽声听的他心紧,于是连忙应声:“好好,哥哥给你画,晏儿等等,哥哥马上就画给你。”
一张不算得体的符放在时瑾晏手里之后,时瑾晏扬着嘴角,将其紧紧贴在胸口,用着微弱的气音道:“晏儿…相信哥哥……”
往昔记忆轮番回现,时瑾玄心如刀绞。
时瑾晏从怀里拿出一个秀得很好看的锦囊,送到时瑾玄面前,道:“哥哥看,这里面装的,是你当初给我的平安符,我一直都带着…之前不小心丢了一次,还好找回来了,不然,晏儿该多伤哥哥心啊,哥哥保佑了晏儿这么多年,晏儿一直都记得的……”
时瑾玄呼吸微颤,鼻间涌起的酸涩使得眼眶也在逐渐发酸。
他伸手接过那锦囊,当初精心送给皇后的被撕得粉碎,临时画出的却被当做了珍品。
“晏儿……”
苦涩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时瑾玄忽然发现,他曾忌恨过的弟弟,竟然是把自己当成最信赖的存在。
而他,表面上对时瑾晏关怀备至,实际上内心却生过狠毒的心思……一想到这样的自己,时瑾玄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时瑾玄把时瑾晏紧紧抱在怀里,两滴眼泪在时瑾晏看不见的地方滑落。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司芳歇微笑着站在殿下,与坐上的明昭帝对视着。
“陛下考虑得如何?在下认为,在下的条件,似乎,并没有到让陛下百般纠结的地步吧,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明昭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是吗?”
司芳歇睁大眼,“不是吗?只要陛下您把属于我的蛊童还给我,我包治好太子殿下和八皇子,这于陛下而言,岂非赚?”
明昭帝沉默许久,似乎把司芳歇和时瑾玄两边说过的利害都给想了个遍,最后道:
“好。”
第77章 生死
天牢内阴暗潮湿,入内便可闻到一股霉馊味,四月的天已经回暖,可牢内温度却凉得刺骨。
纪听词来的时候特意披了件斗篷,踏进大牢时还是冷得瑟缩。
“就在前面了。”领路的狱卒恭敬引领着纪听词。
纪听词点了点头,继续跟随狱卒连着拐了好几个弯,才到达目的地。
狱卒朝纪听词拱手弯腰,“就是这了,那小的就先下去了,王妃有什么事再叫咱的。”
“有劳了。”纪听词道。
说完,他抬脚走进牢房,在堆满杂草的角落看见了两个人,“阿爹阿娘!”
纪听词惊恐跑过去,放下手里的食盒跪在纪修誉和甄氏身边,伸手想扶起二人,却发现两人身上都带着大小不一的伤,带血的伤疤遍布浑身,让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怎…怎么会这样……”纪听词嘴唇都在颤抖,不是说好不会有事的吗……
此时,那与他一同来到牢房还站在门口的纪听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昏暗灯火闪烁下,那双透着冷淡的眼睛染上了点鲜活。
纪听词还在呼唤着他双眼紧闭的父母,然而纪修誉和甄氏依旧未醒,只靠着鼻间那点微弱的出气判断两人暂时还有命在。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受伤太重,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隔壁牢房忽然传出这么个声音,纪听词转头望去,好半响才认出他是时瑾微。
能在这见到时瑾微,纪听训是不意外的,只是一眼看过去,对方目前的状态,还是让他没忍住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