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持看出了无音心中的迷茫,缓慢起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曾想过,她为何源于怨,却又能凝练出至纯的灵力?”
“徒儿未曾想过。”无音诚实地回答,他将苏卿梦视为唯一的希望,不敢去细究,他怕一旦细究,便再无希望了。
“无音,既然回来了,也不必急着离开,用心去感受,或许你会有顿悟。”老主持笑呵呵地说。
无音盯着老主持,神色未明,过了好半天才应了一声:“是。”
修真界的人除了尚未到筑基期的仍需睡觉,大多数人皆已不必睡不必吃,只是梵音寺的佛修还是日升而做,日落而息。
在太阳升起时,梵钟敲响,大大小小的和尚聚在佛殿,敲着木鱼吟唱着佛经。
这样的晨课,无音本是再熟悉不过,他身为佛子,若是在寺中,便由他带着众弟子做晨课。
只是这一次他开口吟唱的时候,竟有了片刻的迟疑,他想起,苏卿梦曾经说过他唱的五音不全。
好在木鱼声掩盖过去,无人发现他的迟疑,只有大师兄无言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晨课结束,无音从佛殿里出来,便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小花妖横卧在院中那颗老槐树的粗枝上——
她似乎听到木鱼声就会睡着。
苏卿梦睡得迷迷糊糊,等到无音叫她时,她才打着呵欠睁开眼睛,问着:“和尚,你们听听这么念,都不会把自己念睡着吗?”
她从枝头飞下来,便飞到无音的肩膀上,虽然她已长成人类十六岁的模样,但是个子还算娇小,完全能坐在无音的肩膀上。
只是她这么大一个人坐着格外显眼。
从来不拒绝她的无音这一次竟避开了,并不允许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苏卿梦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悬在半空中,委屈地望向无音。
无音双手合十,垂眸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当知道。”
“哼——”苏卿梦却是重重哼了一声,骂道,“虚伪!”
无音目光落在自己的掌上,这已经是苏卿梦第二次说他“虚伪”了。
他又听到小花妖小声嘀咕:“以前坐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说过。”
无音抬眸,凝视苏卿梦气呼呼的脸,又扫视向不远处看着他们的师兄弟,他扪心自问:是因为苏卿梦长大了所以他拒绝了她坐在他肩膀上,还是因为有师兄弟看着?
不管是哪一个答案,似乎都应了苏卿梦的这一声“虚伪”,他忽地笑开:“你说得对。”
无音有所顿悟,他席地而坐,灵力朝他凝聚,一下子冲破了苏卿梦在他身上的封印,他的灵力恢复了五成——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面前满脸无辜的小花妖,她在他身上不单单下了一道封印。
苏卿梦心虚地移开视线,又悄悄侧目打量向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好在远处的众人围了上来,纷纷恭喜无音的顿悟,隔开了一人一妖的视线。
无音再回头时,早就没了小妖的身影。
众人散去,无言却始终跟在无音身后,无音回头问无言:“大师兄可是有什么事?”
无言犹豫着,难得开了金口:“你是佛子,想要还俗有困难。”
“……”无音哽了一下,无奈地说,“没有的事。”
“可是你早上吟唱时有所迟疑。”无言说。
“那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有些五音不全。”无音耐心地解释。
无言伸手拍了拍无音的肩膀,说:“你是因为这个才心事重重吗?不该。”
无言走了几步,又回头带着骄傲地说:“你是佛子。”
无音沉默,佛子之称在梵音寺消失之后,便鲜少有人提了,他们只会称他为“那个佛修”或则以法师相称。
“和尚,佛子很厉害吗?”苏卿梦不知何时又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她现在大了,但是她还是习惯于悬浮在半空之中。
“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无音不在意地回答。
苏卿梦盯着他看了半天,却说:“但是他说的时候,你心情好了。”
无音愣住。
“和尚,我想下山。”苏卿梦拉着他的衣袖说。
无音看向她,小妖噘着嘴说:“寺庙里的东西没有山下的好吃。”
梵音寺有准备斋饭,是给修为低下的弟子,仅能管饱。
“再过几日。”无音回答,他希望小妖能多受几日佛音的熏陶,消除心中执念,成为这世间的至纯至善。
苏卿梦嘟了嘟嘴,对着无音重重哼了一声,嘀咕着:“一点都不好玩。”
过了几日,无音发现,苏卿梦似乎缠着他的时间少了很多,他竟略有些失望,再过了几日,他发现苏卿梦愈发不来找他,反而跟无量的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