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嗉~”信息提示音响起。
最先回复我的是毛泰久:【嗯,我有罪,所以我一有空就去la隔壁橙县的水晶大教堂参加级别培训和忏悔,争取早日由传教士(会吏)升上牧师(会长)。虽然两者对《圣经》的解释权是一样的,平等的,但我喜欢获得成就,享受被人尊崇。】
竟然有一天能从毛泰久那里得到“我有罪”的确认。我反复看了好几遍那条信息,提取重点:有罪和忏悔有几分真实值得怀疑,但这家伙还想往上升。
他从义工、同工到传教士才花了多长时间?太快了!
【您悠着点儿吧,上次教会派来调查魔鬼的牧师还没离开h国呢!柳也还徘徊在您周围。】
【我知道。具体的现在不方便和你说,等尘埃落定,你会看到我要的结果。】
看到这条,我甚至都想重新冲进会场抓住他的脖子摇晃,把他脑子里的阴谋诡计全摇出来!
“老板,你面部神经失调了?”安俊浩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将我从幻想里拉回现实。
尽管语带调侃,他的表情和声音却并不轻松。
“你妈妈和妹妹怎么会在这里?”我调查过他,他也给我看过家人的照片,有一点点关心,“她们入教了?新真理教的人通知她们‘有罪’了?”
安俊浩摇了摇头:“还没有入教,被我劝住了。也没人说她们有罪。是我的……爸爸病入膏肓,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们只需要等着他死就好了,却还信了新真理教教众的追寻正义的蛊惑。我不明白。信教是想让那个家伙能死得更快一点吗?”
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你爸不死,你们还得出于人道主义强忍恶心给他付医药费、照顾他,我可以理解。我巴不得我的仇人早点死——虽然我目前没仇人,因为不是被我送进牢里了就是已经死了。”
“老板,你这么说显得你好可怕。”他理了理鸭舌帽的帽檐,将它压得更低。
一天之内连续被两个人说有攻击性、可怕。
我看着眼前的帽子顶,心想:好好儿一个帅哥,一点自信都没有。我把他的帽子往上一抬,露出他英俊的脸和惊诧的表情:“都把难得的假期用上了,在外面见到妈妈和妹妹了,不回家一趟?”
抿紧的嘴唇遮住了他嘴角的小痣。
唉。“其实是我想去你家,欢迎吗?”
他表情勉强地同意了。
一直旁观但在普通人眼中是隐身的魔鬼柳没打招呼,也没征得任何人的同意,跟了上来。
第一次知道首尔有居住在半地下室的贫困群体叫班吉哈(音译),是在徐文祖买小型大厦当牙科诊所的时候,但知道安俊浩及其家人属于这一群体,还是让我唏嘘。
不让我去他家拜访,他担心会失去工作,让我去他家拜访,他的自尊会受到一定伤害。
我知道,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和家人的隔阂,需要有人推他一把才能打破。
他可以因此认为我是个任性的家伙。我无所谓。
低着头从地下室入口进去,坐上布艺沙发,我才得以伸直脖子。
环顾一周,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兼厨房,一间只有淋浴头和马桶的卫生间,三间房间仅仅用布帘相隔,面积加起来不到20平米,还有明显的湿气和霉味,“客厅”和天花板相接的最上方有半扇安装着铁栏杆和玻璃的窗户,居住的人们从这里获取自然光照……还有雨季狂暴水流的冲刷、临街车尾气的常年“熏陶”。
如果妈妈和妹妹睡卧室,那安俊浩回家睡哪里?我低头看了看布艺沙发,以及布艺沙发另一头正对着的、即便放了熏香也依旧散发着无可避免的异味的卫生间。
晾晒衣物都得在室内,湿润的环境带来的还有虫害,条件不可谓不艰苦。
“月亮村”的棚屋、考试院的隔断和半地下室三者此时在我心中并列最不宜居的住所榜首。
兼任厨房的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玻璃茶几,安妈妈此时正把煮好的拉面锅往隔热垫上端。她刚放好冒着热气的拉面锅,妹妹就把小冰箱里的各种泡菜盒子端出来,挨着拉面锅围了一圈。
所以说,不是h国人喜欢吃拉面和泡菜,是很多人没有做其他工序复杂的饭菜的条件吧。我一边猜测,一边道谢,道完谢积极地往嘴里吸拉面,还说要给安俊浩涨工资,听得安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
安俊浩沉默地嗦着拉面,哪怕听到安妈妈向我诉说他幼年和青少年时期的糗事也不为所动。
妹妹经常往他碗里夹牛肉丝,他坦然接受了。
当他面无表情,我就探知不到他的情绪。
吃完这顿饭,我拎着装泡菜盒子的布袋子,说姨母下次我还会来叨扰的时候,他才皱起了眉头。
走出半地下室没几步路,安俊浩站住脚,对我说:“我们有容身之所、有固定工作、没翻过垃圾桶,比下有余,你不用同情。”
“我没有,这个世界那么多穷人,我同情得过来吗?”我说,“你多陪陪你妈妈和妹妹,她们就不会被新真理教或者其他教会所吸引,你才是她们的心灵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