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桥梁亮起了灯,近处灯塔通明。
“湿地公园是一处观赏日落的绝佳地点,但这儿看到的绝对半分不差。你愿意多花十分钟,绕一段路吗?”
她点头。
“那不就得了。”他瞳孔里倒映着橙红的亮光,“无法走捷径的时候,只能付出无数个这样多余的十分钟。”
陆时宜认真思忖:“你是说我不够努力吗?”
少年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视线:“你都谈不上努力,那整个年级都是混日子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很努力,又怎么这么笃定?
“我刚看到你的试卷了,基础题几乎全对。坦白讲,如果单纯只做这些题,我不一定能做得比你好。可是后面的难题,你捉襟见肘,甚至都没有尝试。”
“我不会做。”
“你会。”他飞快地接上。
陆时宜顿住。他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或许你的天赋比不上世界上那部分极少数人,但这不是问题。”他笃定地说,“你最大的问题,是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尖子生的自觉。”
“是你不相信自己会,是你不相信自己可以考上。”
他只是看了眼她的卷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我猜你平常遇到这种题,顶多花费二十分钟时间,然后很快弃之如履。你还会想,‘拉倒吧,这种题没几个人能对,我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好对啊。
周亦淮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
她倏然想到,也许高一那时候他在相片后面留字,就是因为他目睹过她写作业,看出来她有进入附中的能力。
原来“我知道你可以”是这个意思。
“让你多花十分钟,是花在这儿,不是什么基础题上。”他说。
“夕阳是太阳留给天空最后的温柔”,这话她不知怎么,突然顿悟了。
“别人否定你的时候,你要加倍肯定自己。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成顶尖大学的预备生。给自己心理暗示。”
陆时宜低头揪着自己的校服下摆。
真的可以吗?
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是徒劳。
她小声嘀咕:“要是我肯定不了自己呢。”
当然他没听到。
男生表情慵懒地看了会落日,转而问她:“你饿了没?”
这话题跳跃如此之快,她怔怔道:“有点。”
哭泣也是件体力活,她消耗不少。
“我们回学校了吗?”
“听了这么久的鸡汤还想回去学习?”他蹙了蹙眉头,中肯评价道,“如果你都不行的话,还有谁能行。”
不是啊。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该上晚自习了,晚自习虽说是自主管理,但好歹也会查人数啊……
但她住口了。
能和他多待一会儿的话,晚自习迟到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现在已经对和他讲话免疫了。
要是像一开始那样心跳急促,紧张不敢对视,想必来到今天这种场景,她大概要先死为敬。
感谢路扬吧。至少能让他对她多一分优待。
但她毫不怀疑,但凡她暴露一点小心思,就再也不可能这样走在他旁边。
这么想着,她关心了一句:“路扬的招飞体检还顺利吗?”
前几天她去江老师办公室,听见他请假去岁和市那边了。他们俩还聊了两句,不过她对这方面了解不多,给不了什么帮助。
周亦淮回:“不知道。”
本来应该要知道的,不是多出她这个意外因素了么。
被挂电话的路扬大概在骂骂咧咧。
陆时宜:“……”
他们关系这么塑料的吗?
回去的时候,暮色已经渐入深沉,蓝黑交接。刚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冷,呼吸间带入轻微冷气。
周亦淮一路带着她进入宁宜大学后面的街巷,七拐八拐。
市中心就是这样,新旧交融,既有高耸入云的cbd,也有破旧的小巷,万家灯火绵延成线。
“没有忌口吧?”他问。
“没。”
她回答完,目光看到什么似的顿住。犹豫两秒,她问:“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
“嗯。”
陆时宜飞速进了一家药店,问了店员有没有创口贴卖。
求点良心安慰吧。
她今天下午一直盯着那个伤口,虽然知道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出来的时候,她看见男生站在巷子尽头的屋檐下,暖色的光落在脸上,切割出阴影,更显利落的下颌,以及高挺的鼻梁。
她跑过去,把创可贴递给他,然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上。
周亦淮低头看她一连串动作,忽地又想起,她那副见他受伤直皱眉的样子,不由发笑。
“我猜你以后一定不会学医。”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她化学和生物学得都挺好的,怎么就不能学医了。
“这点小伤都紧张成这样,以后见到大场面了怎么办?”直接晕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