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桐摇了摇头:“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段柏章抱起她,转身自己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谈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一空,他们的位置已经倒转。
这个姿态下,他的反应无法遮掩,谈桐只觉得尴尬,而段柏章却仿佛意识不到。
谈桐将脸埋进他的颈侧,双手环抱住他。她所有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他结实的胸膛和微暖的体温却不能给她一点安全感。
此时的段柏章于她就像是湍流中的一截浮木,能使她免于淹死,却不能让她安全脱身。
如今她的状态就像走入了死胡同,她和过去的自己作对,因为受过伤而不给自己再次尝试的机会,甚至无限度地沉浸在自厌和自我怀疑中。
这样的她没有人能够拯救,她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自我救赎”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对现在的她却又太沉重。
“有什么可以和我讲的吗?”段柏章问。
谈桐正在走神,没有听清:“什么?”
“除去那些不想说的,有什么可以同我说吗?”段柏章耐心重复。
谈桐的视线四处游移,最终落在了桌面的餐盒上:“我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不吃肉吗?”
“说来听听。”
谈桐指尖把玩着他的衣领,随口说道:“是拍《帝王恩》的时候,我要饰演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因为和日常相距太远,起初我找不到状态,导演就把我拉到乡下,让我拿着刀去杀鸡,杀了鸡后又去杀猪杀牛。后来我就不再吃肉了。”
谈桐说的如此轻松,但段柏章并不需要多高的想象力就能想出那个画面。
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她拿着刀,面前是绝望的生物。她手起刀落就能收割它们的性命,死前的嚎叫、哀求最终都会在屠刀下沉寂,而她就是那个持屠刀的人。
这就是剥夺一条生命的体验。杀手在杀死手无寸铁的人类时,与拿刀的人杀死五花大绑的牲畜时,又有什么区别。
在法制完善的现代社会,却依旧有人要被迫承担这种煎熬,并直到麻木。
他不敢想象她当时的恐惧和无助,没有就此疯掉而只是不吃肉,已经是她无比坚强的结果。
“又是费林。”段柏章突然说道。
“什么?”谈桐不解。
段柏章冷着脸:“让他赔少了,只要了身体损伤的补偿,没有要精神赔偿。”
谈桐笑了下:“好了,他也不是坏人。”
“哦,又开始给别的男人说话。”
谈桐坐直身体,瞪大了眼睛:“段柏章!你讲不讲理——啊!”
在她的惊呼中,她们的位置再次调转,谈桐轻轻地摔进沙发里,刚刚未完成的吻又被段柏章续上。
“你要干嘛……”在喘息中,她艰难地问。
“放心,只是让你开心点。”段柏章的声音一点点下移,谈桐的声音却一点点不稳重。
“段柏章——段柏章——段柏章——”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直到最后。
第36章 不公
谈桐蜷成一团坐在沙发上, 被棉被裹成一只蚕宝宝。
浴室中段柏章刷牙漱口的水声停下,他走出来,从谈桐的行李箱中翻出备用的床单, 开始整理床铺。
谈桐懵懵地看着她,迟迟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天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而段柏章仍旧衣衫齐整,只有衬衫上被她抓过的肩头起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段柏章没有做到最后, 又或者他本没想做,只是想让谈桐快乐。
谈桐承认她是快乐的, 段柏章对她太过了解, 甚至远胜过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抓着他的头发和衬衫的肩膀,汗湿的头发糊了满脸, 整个人像是水捞出来的一样。
段柏章做家务极其熟练, 床单一团又一扬,四角扯平掖进床垫下, 鹅黄色的碎花床单便平平整整地铺开在床上。
他抱起蚕宝宝,连人带被把谈桐放回到床上。
谈桐还懵着,任凭他摆布。直到看到段柏章没有躺下的意思, 才支起身问:“你要走了吗?”
段柏章附身在床边, 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不能留在这,对你名声不好。”
谈桐把下半张脸藏进被子里,瞪着圆溜溜的杏眼, 眼巴巴地看他。
“你可以还说是我的助理。”她说。
段柏章揉了揉她的头顶:“大家都不是傻子,陪着你去片场的可以说是你的助理, 深夜突然出现在你房间的男性还能是助理?”
“哦,”谈桐有些失落, “那你走吧。”
段柏章叹了口气,把她抱进怀中:“等过几天,我正式过来探班。”
谈桐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离开前,段柏章回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谈桐能看出他浓重的不舍和克制。
她们都不舍,但不舍之间也不尽相同。
她不知道如今段柏章对她的感情中有多少是爱,但她很确信,她自己更在乎的是他的陪伴。
此刻她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人陪在她的身边,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触摸到他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