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边原本只坐着他们两人,桌子小,中年人似乎都少了很多这种闲情逸致,宁愿进屋里的大桌能敞开了坐,小年轻们即使挪不开手脚也都愿意坐外边吹吹风。
天气缓和了,吃宵夜的人多起来,夏怡半咬着吸管,呼呼吸气,又一瓶豆奶被吸到底,很久没吃这么辣的东西了,快被辣死了。
看着靳凌还在低头剥小龙虾。
夏怡决定中场休息一下,看向这波进来的人,觉得新奇,看起来尽是大学生,男生们大多穿深色戴帽卫衣,卫裤,单肩背个正面空荡荡的书包,只是底部压出了明显的一根楞,一看就知道是笔记本印子,其中有个男孩子帅得很明显,从衣服到裤子都比别人穿得盘靓条顺些,腿很直,颀长精健,裤脚与鞋子之间轻微堆垂褶皱,延长了身体的线条,走起路来骨感而结实,在直筒裤里的形状很帅。
可明明是主角,却又一直站在一行人边上,笑着说话,频频回头目光一直朝着后方无人的巷口。
别人是一盏吊灯,那他就是一颗星辰,因为以前靳凌也大概如此,还要更帅一点吧,不然她夏怡是不可能无聊到去心动一盏吊灯的,她家漂亮且昂贵的吊灯太多了,但是星星确实现在还摘不下来。
靳凌见夏怡面前的一次性碗筷都还没有拆,还是那个两手捧脸,嗷嗷待哺的姿势,也顺着她那个目不转睛的视线扭头看过去。
都是a大的学生,以及很多人都背着那个a大航院十年如一日钟爱作为通知书附带礼物发给学生的黑色书包,不止不好用,还丑,背个电脑扔硬凳子上能给边边角角撞个豁口,他用过一次就不用了,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不是?这种他们学校一抓一大把,有这么好看吗?又喂了一个到她嘴里。
夏怡眯着眼,又去瞥巷口进来的两个女生,两人打扮倒像是明艳和清纯的两种极致对比,因为觉得可爱圆头皮鞋搭及膝白裙的女孩特别眼熟,但没认出来,多看了两眼,发现她眼神就像蒙了雾,目光一直看向归位到人群中央的那个男生,和某段时间的她很像,就像是隔着望远镜喜欢上了一颗星辰。
靳凌回头,看着夏怡两个眼睛像黑亮的葡萄,嘴角上扬,像颗小星星一样闪着明亮动人的光,又感受到手指上透过手套浸入的油,脸色微妙地阴沉下来。
摘下手套,语气充满了不觉的不满和敌意,“夏怡,要不我把他叫来给你剥?”
夏怡略感心虚迅速收回视线,但还是好奇地问:“你认识他吗?
靳凌掀起眼,幽幽地扫了一眼她:“你等着,我给你叫来,我们两个人一起陪你,行吗?”
夏怡立刻笑得谄媚,连忙摆手拒绝,一个她现在都敷衍不过了,还来两个?而且都分手还管这么宽,她看看怎么了?
“不用,我是触景生情了,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了,怀念青春呢。”
不过刚刚的男生就像是都感受到了两个人的前后投来的目光,更何况有的人气场还很强很压迫,夏怡余光看着不远处的人长腿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以为是自己招过来的,十分慌张地冲靳凌挤了挤眼。
都不敢抬头,听见男生叫了一声。
“师哥,今天你在这儿?”
夏怡顿时舒了一口气,八卦抬眸仔细去看男生的脸了,其实仔细看了之后也觉得还好,小女生才会喜欢的那种清风霁月类型,可能她这个年纪看过的脸也比较多了,要再心动也很难了,都是带着看美好事物的本质去欣赏的。
靳凌咬了一圈腮肉,都给他气笑了,勾着嘴角,给夏怡认真介绍:“这是我师弟,苏杭,还满意吗?”
苏杭和靳凌中间隔着好几届,等他大四进组的时候,靳凌已经研究生都快毕业了,虽然是直系师哥,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任务都是研究他各种做过的飞设项目,但长期在学校是见不到人的,那个时候靳凌那一届已经很有名气了,科研成果与市场经济结合很好的典范,第一轮投资都已经拿到了。
只是苏杭立刻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没说。
夏怡两眼圆鼓鼓的,瞪着故意热闹的靳凌,几个意思,她回答满意和不满意都不太合适吧?只能尴尬说个,嗨。
但救场的来了,刚刚觉得眼熟的白裙女孩。
“夏怡姐!”
这个清脆的嗓音,夏怡一下就想起来了,曾姨的女儿,曾锦梨,上次说过在a大读书,但两人确实因为她出国之后就很久没见过了,一时半会没能将女大十八变的小孩认出来,两人打过招呼,曾锦梨还捞起衣袖,笑盈盈地给她看她带回来的镯子,说谢谢她的礼物,最后还加了微信。
夏怡全程都笑吟吟,但不想给谁摆臭脸的靳凌一点眼神交流,最后对着一旁像是被罚站似的两个孩子说:“你们快去和同学吃饭吧,别管我们了,有人想在耍老板威风呢,我们又不是他员工。”
苏杭和身边女孩相视一笑都很默契地没有打破这个微妙的气氛,曾锦梨最后看了一眼靳凌,也小声叫了一句:“靳师哥好,那我们走了。”
夏怡桌下踹了靳凌一脚,装什么装,这不也是你师妹吗?为什么不介绍。
然后真正来打破氛围的人来了,刚刚夏怡注意到和曾锦梨一齐走的那个明艳的女生,在一旁看见这边打得火热,有点用力过猛地想加入这个场面,上来说的话就把一船的人都要掀翻了。
“靳师哥好,是女朋友吗?好漂亮。”
夏怡不动声色强忍住怒火,这次穿着尖头平底鞋的脚,直接踹了靳凌小腿上,师妹还挺多的?她很容易浮想联翩的,挑眉原句送还:“不是,我们是朋友,男性朋友,介绍介绍你师妹呗。”
靳凌目光落在夏怡鼻子微微皱起,显示出她的不满和烦躁,拧着眉,理论上来说应该高兴一下的,但他高兴不起。
觉得都是些什么乱认亲戚的人,这里面除了苏杭他认识,其他的都不认识,有病是不是,窗户纸他还没粘上呢,就赶着上来给他捅破?什么眼色啊?
看向苏杭,一眼就看破后面来的这个怎么回事,谁的烂桃花谁去处理,勉强摆出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声音冷得不行,“你学业都不忙吗?”
这下不懂的人懂了,懂的人都又更懂了,都不用催的连连抱歉似地说,打扰了打扰了,然后迅速闪走。
留下两个都很烦的人。
“我可以解释。”
“你别给我解释!管我什么事!继续剥你的小龙虾,再说话,我都想给你毒哑了。”
夏怡半咬着吸管,呼呼吸气,又一瓶豆奶被吸到底,很久没吃这么辣的东西了,快被辣死了,但她也吃饱了。
看着靳凌今晚这眉头就没下来过,优越的脸庞满是不耐烦,但还是继续低着头剥小龙虾,心情好多了,她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看着自己碗里满当当的虾肉,好吧,能有点人道主义关怀了。
“我要不行了…以前也这么辣吗?”说完还抬手给辣得变成水蜜桃的脸颊扇了扇风。
夏怡吸了吸鼻子,拆了双筷子,把碗里的小龙虾肉,挑了个最饱满的喂给靳凌。
递到嘴边了还是不张口。
“乖,你剥的,一点不吃不合适。”
靳凌看着夏怡小嘴被辣得饱满鼓起,勉强张嘴,信个屁的她鬼话连篇,还乖?他面前的一次性手套都换了五双了,才想起他?这个季节的小龙虾已经很肥了,一旁的龙虾壳都堆成山了,他终于尝到第一口了,他小时候在家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上学了真没人敢惹他,工作了都是他给别人找事,但这种憋屈日子还要过多久,他快装不下了,认真思考着把人直接扛床上去,多做几次,不复合不让下床这种方法可行性有多少。
夏怡语气放的轻柔,“辣吗?”,靳凌和她现在比起来,吃辣差远了,一开始是配合他吃辣,第一次吃的时候,她又菜又爱吃,边抹眼泪边说好吃,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但她舌头辣得没知觉了。
靳凌舌头尝到第一口就极其不自然地眉头轻蹙,感觉今天这厨子下手确实狠了一点,放干辣椒的时候是手抖了吧。
“你还行吗?”,夏怡歪头,露出担忧的眼神,没夹带私货的那种认真。
靳凌感觉自己现在都被辣得脑子有点嗡嗡响了,他很久没吃那么辣了,直接拒绝回答辣不辣的问题,但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只是不吃了,重新又开始剥虾,想喝点什么,但他开车了又不能喝酒。
夏怡把吸管又插进一瓶满着的豆奶,继续吸着解辣,腾不出来嘴来,贪心地看着又从靳凌手上刚出来的小龙虾肉,嗯嗯,呀,呀发出点拟声词。
起初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夏怡有时候就会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可爱声音,每个音调和拟声词组合起来在不同场合都有它专门的意思,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问她是不是这个意思,有种人类面对语言不通可爱幼崽的小心逗弄,那么柔软,那么害羞,那么急迫的眼神,完全不敢说混话,怕把她吓跑了。
猜测,是要牵手散步吗?是要喂她吗?是要抱她吗?是要背她吗?但后来连靳凌自己都忍不住用怪声音回应她了,好像那些怪声音已经组成了她特别的语系,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的感觉。
以前是又可爱又好养活,现在呢,是又凶又娇气,在把人追回来之前,不把他气死累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靳凌得到暗示,把手里的小龙虾肉又喂进了夏怡嘴里,舌头隔着薄薄的塑料手套像羽毛轻拂过指尖,看见一张小脸突然凑近到他跟前,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两侧染上淡淡的粉红。
夏怡觉得还是不能太过了,把人真惹生气了那不就没得玩了,又把吸管从嫣红的嘴唇里放出来,递到他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充满慰藉感的声线,像是在夜晚森林里只为某个人燃起的一堆篝火。
“辣~喝点~”
然后对着靳凌现在也有点红通通的嘴唇,轻启红唇,吹了吹气。
“辣~吹吹~”
两人眼神暧昧对视着,靳凌被吹得喉结滚滚,都不记得最近是第几回有这样的感受了,恍惚时刻错觉,时间的概念并没有在他们之间**现形。
篝火一直以来,就不是什么完美的东西,正如夏怡于他,突如其来,脆弱又猛烈,温柔又残暴,慷慨又冷酷,永远有着不可预知与无法操控,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灭,又会什么时候再燃过森林,再把一切变成雪白的灰,残留的火星或许会重燃,也许会消失,在灰烬上发出新芽。
靳凌不确定别人是怎么做的,也许有人只靠篝火取暖一晚,也许有人只站在远方眺望,也许有人会亲自熄灭,也许有人带走火种做成油灯,只在幽暗中偶尔怀念。
但他终于搞清楚了,如何永远留下篝火,永远就是,一个四季轮回,长出一片新的森林,再重新点燃新的篝火,直到下一个轮回,这样就成就了永远。
夏怡脖子都伸痛了,歪着脑袋,盯着靳凌,见他难得愣神了,打了打哈欠。
“真的不喝吗?我们回去吧,都快一点了,好困啊。”
然后见他回神,眼睛乌黑深邃略带笑意,不过也没喝,不喝就算了,准备把豆奶拿回来。
靳凌觉得他不想喝豆奶,他想亲她,但是在这之前,抓住准备缩回去的手腕。
夏怡觉得烦死了,根本挣扎不开,到底喝不喝,问:“给你,你又不喝,那我喝行了吧,你到底想干嘛?”
听见靳凌身体略微前倾,带着他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那张很有诱惑力的脸贴近了她,桌子实在不大,两张脸近得夏怡几乎快屏住呼吸,听着那副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腔调。
“我干嘛?我给你剥了一晚上的小龙虾。”
夏怡略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呢?”,不然让她自己剥吗?
“你哪个男性朋友会…亲自…给你剥一晚上的小龙虾?”
被怼住了,嘴唇微微抿紧,眼神躲闪不定,“那你要不想,下次就不要剥了。”
“因为我在追你,我才会给你剥小龙虾。”
“什么?”夏怡呼吸一滞,好在她的脸已经被辣红了,不然一股奇怪的热气直冲脸颊,她的脸一定现在像只乱扑棱的粉红蛾子。
“夏怡,我在追你。”
夏怡被低沉的声音唤回神,滚烫的,湿润的,轻柔的东西在挑逗她的脸颊和嘴唇,如一场密谋着繁盛的复辟的春风,但这不是春风,是靳凌的吻。
烦死了,谁追人一上来就亲嘴的?狗男人一点耐心都没有-
距离追到可能进度刚刚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