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白很快就在姜林的急救之下苏醒过来,见医馆今日忙碌非常,她主动表示自己随母亲识过一些字,记性尚且还算可以,可以帮医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姜林便安排让她在药房学着抓药,初上手只需认得些药名便可,至于认药一类的慢慢来就行。
陆秋白便先跟随药房王六初步熟悉这里的事务。
医馆人手常年不足,而姜林也很快就投入到医馆的日常问诊之中,恢复了平常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专注于自己手头的每一个病患,仔细问询,按需开药。
陆秋白见她忙碌,便暂时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药房的王六正带着她熟悉药房的事务和各类药物的分放规矩,王六刚刚听她说是识字的,顺势想问问她是不是也会写字。
陆秋白说:“会写一些。”
王六一听立时两眼放光,给她扯了张纸,又拿了支笔过来,要看看她的字如何。
王六并没有说具体要她写什么,她想了想,见到药柜上的药名,顺手就写了四个字“王不留行”。
这下轮到王六震惊了,虽然他也看不出什么具体的门道来,但这姑娘写的字看着就是比他们这些只会照着模子划拉的字要潇洒漂亮得多。
当下王六就拍板决定,让这姑娘负责誊写药方。
为了防备万一和留存实例,他们悬济堂向来有备份药方的习惯,若非急症,药房这将药方备份一份之后才会给人抓药,这也是刚开医坊时堂主自己吃过亏之后才得出来的应对之法。
于是一下午陆秋白都在一旁誊写一张张递送过来的药方,抓药的事情倒是半天不需要她帮忙。
医坊里虽然忙,但却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看着周围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慢慢地她也开始沉下心来,只专注于手上的事情,专心于手下的一笔一划。
有一瞬间陆秋白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从前,在家中安宁的日子,随她心意是翻开一本书还是写些字,随心所欲地作些诗词文章,哥哥在背他的经书文赋,母亲闲适地打着风,摇摇晃晃地晒着太阳。
直到有个声音打破了陆秋白的感怀。
“姑娘这字真是漂亮,不知师从何人?”
陆秋白陡然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和药房中混杂的各类药味浑然不同,如山涧的一缕晨气,闻之神清气爽,困意全无。
“无所师从,只是母亲喜爱,时常练习罢了。”这是答来人所问的话。
“哦?看来姑娘天赋异禀,这一手好字拿出去,怕是要羞煞一众学子,寒窗十载,日日文墨浸淫,也比不上姑娘这番灵气。”
“林姐姐真是打趣我了,哪有这么夸张。”陆秋白心中略感讶异,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姜林是否意在探寻些什么。
“我可没有夸大其词,姑娘这手好字合该出现在文堂之上,写诗作文,挥洒风流,在这药堂中做些抄录之事着实有些屈才了。”姜林语气诚恳。
陆秋白正好写完一张方的最后一味药,听到这话搁下了笔,回过头直直望着姜林的眼睛,郑重地回道:“药堂录方,一样是为生民除身体之积弊,与文堂之上的诗文相比,又哪里落了什么下乘呢?”
听到这一番堪称刺耳的回答,姜林并未觉得难堪,反莞尔一笑:“是我狭隘了,没想到姑娘心中自成气象。”
“林姐姐言重了,身为医者又何必如此自轻呢?”
姜林笑笑,不再接话。
陆秋白抬起头,这才发现日已西斜,一天的光阴已从她笔尖悄悄溜走。
医馆的病患渐渐少下来,陆秋白抄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搁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软的的手腕和胳膊。
听到有人喊着开饭的声音,陆秋白这才起身往后堂走去。
后堂十分宽敞,各处都晾晒着形状不一、状态各异的药物,大多数陆秋白都叫不出来名字,相比药堂中浓郁的药味,这里夹杂了些许饭食的香气,勾的她肚中馋虫大动,只想赶快饱餐一顿。
与此同时,禁中。
“废物!”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出,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
“本宫养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殿下匍匐着十几个身着绿袍的官员,他们大多被这股威压吓得两股战战。唯有一人顶住了这道质问,在拜罪之后,从容地直起身子,应答道:“娘娘,据微臣了解,圣上此病不是平常风寒,乃是时疫所致。”
“而此次时疫在多日之前,已在京郊二十里外感染了一整个村子,如今病势必然要蔓延开来,只是圣上长处禁中,理应接触不到外界瘟疫之源,定是被宫人所染,请娘娘查清源头,及时控制住势态,以防疫情扩散,京城……京城陷落啊!”
身着宫装的妇人听罢不喜反怒,怒火愈加滔天:“张良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尚且不论这瘟疫之源是如何通过层层宫禁到了皇上身边,但就你说的这一番推诿职责扰乱人心之辞,便足够你死上一回了!”
张良仪再次叩首道:“是臣等无能!臣等妄学医书,妄废了这半生医术累积,短时间内确实找不出可以治疗圣上的方子!但是娘娘,与臣论罪事小,如今的势态控制,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重中之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