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有看不见的线牵扯着他了。
那些被勒去的血肉、骨骼、生命,正在他体内慢慢重新生长。
辜野小心地扶着他,让他在椅子上坐稳,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今天认识了新朋友。”温絮白同他分享,“是接单时认识的。”
比起身体,温絮白的心力和精神,远要恢复得更快,几乎已经彻底回到了这次发病前的状态。
因为实在闲不住,温絮白又接了一点剪辑的单子,准备用笔记本电脑来做。
对这项安排,辜野并不持反对意见——毕竟整天躺着没事做也会无聊,窗外也总难免有风景不佳的时候。能让温絮白觉得高兴的事,自然就算是好事。
辜野扶着他,倒了一点几乎就是酸甜葡萄汁的葡萄酒,慢慢给他喝:“是什么样的朋友?”
“设计师。”温絮白喝了一点,喉咙没那么干了,气息也平缓下来,“很擅长室内装修,我在和大家学习……”
cypress这个账号,温絮白很早就在用,从高中起就开始接剪辑单。
他的技术提升得很快,又耐得下心一点点磨细节,加上与生俱来的审美天赋,很快就积攒下了稳定的客单流。
温絮白的朋友,也大都是通过这个途径认识。
这次听说他要去旅行,甚至可能旅居国外开个店,朋友们都相当兴奋,甚至比他本人都还要兴奋不少。
立刻有人打开私聊框,拉来熟识的、专门给人设计店面的专业设计师。
“cypress,他想找你帮忙剪片子,一直不好意思私敲你。”设计师人传人,很快就来了好几个,“他那单子都排半年了……”
朋友们对开店的事相当上心、相当激动和期待,甚至直接把店主本人撂在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
你擅长室内设计,我擅长特色风格装修,他擅长保暖和实用性改造。
还有好些人喜欢滑雪、喜欢登山和徒步,喜欢攀岩。
等店开起来,就去瑞士找cypress玩。
……
想到这里,温絮白放下那杯葡萄酒,扶住辜野的手臂。
看到他罕有的严肃神色,辜野立刻蹲下来,抬头迎上那双眼睛:“怎么了?”
“是不是真的想开店?”
温絮白认真地征询:“我希望……你现在做的、将来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
而不是因为他的态度和喜好,去一味配合和适应他,放弃本来的梦想。
温絮白写下那封信的时候,其实并不确信自己能活下来、活很久,对未来的设想也止于纸面。
现在用于有了机会实现,有了机会走到那片真正的自由里去……他希望辜野也一样。
每个人都该有自由生活的权利,都不该被干扰和拘束,不该被束缚在某个人的身边。
这些天,他们朝夕相处,温絮白有关多年前那两个月的记忆已经很淡,却还是依稀记得,那枚印章藏着的野心——
辜野知道他的意思,索性直接戴上手套,抄起一个鸡腿:“你看我像不像有野心?”
这种造型就未免太不顾形象了。
温絮白被他引得笑出来,轻咳着撑住身体,调整呼吸,慢慢呼了口气。
“你可以试着更相信我。”辜野说。
他拆下一块最嫩的鸡肉,蘸好酱,用薄荷叶裹着递过去:“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我要什么,也能替自己的选择担责。”
做不到这种事,把什么责任都推给别人、不敢承认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要跑出来糟蹋别人。
温絮白不是不相信他,温声道了谢,拆开筷子和纸碟:“你的变化很大……”
大到这些天温絮白再回想,已经想不起很多年前那两个月,他所认识的、接触的,是个什么样的裴陌。
“你怀念过去?我不信。”辜野说,“你一定觉得现在的我更帅。”
温絮白:“……”
……这次他是真笑得肚子痛,不得不伏在辜野的手臂上,很配合地不乱揉眼睛,被对方捧起脸,用干净柔软的纸巾一点一点擦。
温絮白没有否认这件事。
他其实同意这个观点——假如说这话的时候,那只烤鸡没再散发幽香,画面大概会更有说服力。
这件事终于被他们彻底说开,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辜野甚至还趁温絮白慢慢品尝奶酪烩饭、用葡萄汁锻炼酒量的时候,写了份“我真想开登山用品商店”宣誓书。
大名鼎鼎的剪辑师cypress可能不是很想看宣誓书。
更不想帮忙播放圣歌,让宣誓人拿着宣誓书,在窗外绵延不断的山峦和冰雪里朗诵一遍。
这个小插曲引发了一场小型拉扯,温絮白很少有这么闹着玩的机会,很快就累得一个手指也动不了,靠在床上按着肋下,态度很坚决:“不行,没有圣歌……太不帅了。”
辜野遗憾地叹了口气,把那张宣誓书收起来藏好:“那么,你觉得一份攀岩指导的兼职怎么样?”
温絮白怔了下,他的眼睛随着这句话泛起些亮色,即使他自己都尚未察觉:“……什么?”
“我打听了那边的工作——攀岩指导很紧俏,到处都在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