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他单独跟医生说话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拜托医生帮他隐瞒,不必被卫峻风知道所有实情了呢?
像是抓到一线生机,夏芒忙不迭地说:“我自己去就好了。”
卫峻风有一点点失落,夏芒这是有一点点不信任他,又宽慰自己要理解,夏芒这么胆小害羞的性子,有什么私密话,不好意思被他听见,只敢和医生说,也很合情合理。
他们挂的是13号,并不算太后面,但还是一直从早上9点等到了11点多才叫到他们。
卫峻风等着等着把刚才说的给忘了,下意识地要跟着进诊室,夏芒停住脚步,望了他一眼:“哥,你不是说你不进来吗?”
卫峻风这才记起来,他这才尴尬地走出门去,在门口踱步:“哦,对,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跟医生说啊。”
夏芒点头:“嗯。”
是女医生。女医生。
夏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独自走近诊室里。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女医生的身后坐着三个年轻的面孔,两女一男,很显然,是她带的学生。
这就出乎夏芒的意料了。
他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看到面前场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四个医生齐刷刷地注视着他,更是让他僵化在原地。
女医生年约五十岁上下,两鬓斑白,慈眉善目,温言细语地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夏芒说:“我、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
女医生问:“跟朋友来的?你爸爸妈妈没来啊?”
夏芒先前还没真想到过自己的父母不在这件事,突然被点醒,说不上为什么,假装不在意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眶迅速地红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差点要流眼泪。
女医生连忙哄他说:“先坐下来,站在那里多累啊,是不是?”又跟身边的学生,“真的还是个小朋友呢,一句话就说哭了。”看看挂号单,再对他说,“夏芒,16岁,不是我们这里的户口,从外地来的,身体不舒服还敢一个人到城里来看医生,你很勇敢呀。慢慢跟我说你是有什么问题啊?”
夏芒揉了揉眼睛,想把眼泪揉回去,但是非但没有止住,还哭得停不下来。
夏芒本来都想好了要怎么撒谎,并且已经在心里演戏过好几遍了,也下定了足够的决心,可是真的当他见到医生的时候,面对医生这样宽厚温柔包容的目光时,关于谎言的任何一个字他都说不出口了。
一开口,成了真话:“我、我长胸了。”
三个学生再一次整整齐齐地看向夏芒,女医生本人很淡定,跟在操作电脑的男学生说:“写啊。”
那个男学生回过神来,打字:患者乳/房异常发育。
还是不撒谎的感觉好。
夏芒心里好受点了,在女医生如沐春风、循循善诱的问话中,他一句接一句地把自己的秘密都抖落了个干净。
“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胸/部开始发育的吗?”
“去年**月份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胸/部胀痛,但我当时没有当一回事,大概是今年春天,天气开始转热了,我记得是春分的时候,换薄衣服了,我发现它、它已经长成那样了。”
“当时怎么不来看医生啊?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知道的。”
“知道的不带你来医院啊?太不负责了吧!”
夏芒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摇摇头又点点头。
“诶!诶!”
他一哭,眼泪还没有落地,旁边另外两个原本拿着小本子正在做笔记的学生火速围了过来,给他递纸巾,安慰他。
“不要哭啊,小朋友。”
“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你很勇敢的,啊。”
“来,擦擦眼泪。”
这两个哥哥姐姐应该还是大学生,面容比夏芒成熟一些,但也成熟不到哪里,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还要假装出稳重可靠的神态。刚才还能装一下,夏芒一哭,慌了,好了吧,绷不住了。
夏芒哭了一会儿,像是把委屈和害怕都哭干净了,乱糟糟的脑子清空以后,思绪反而变得清晰了许多。
冷静了,他擦了眼泪鼻涕,把湿掉的纸团拿在手里,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带我去医院看过的,医生说我的染色体是xy,但是我的身体里长了两套生殖器官,是个双性人。我家里没钱带我去做手术,除了器官和男性女性都不太一样以外,我觉得我身体也没有疼痛的地方。”
女医生问:“来过月经吗?知道月经是什么吗?”
夏芒光是听到这个词就觉得脸红,他知道月经是什么,在课本上学过的,所以下意识地点头,点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头有歧义,赶紧补充说:“我没来过月经。我是知道月经是什么的。可可是我不是染色体xy吗?我这样的也会来月经的吗?”
女医生说:“不好说,是有这个可能性的,要看你的卵巢发育得怎么样了。得做个更详细的检查才行。跟我到检查室来,脱了衣服给我看一下。”
夏芒乖乖跟过去,发现三个学生也跟来了。夏芒红着脸问:“可是只给你看吗?”
女医生问:“你这个案例很少见的,可以让他们一起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