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是逃了,楚逐只要把秋叔秋婶抓起来,他们只能乖乖回来。
再说了,她实在不愿再带累他们了。
这里是秋云夕和燕辰的家乡,也是都焉最终的定居之地,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战祸,他们会一直安稳地生活在这片美好之地。
只要等战祸过去,他们便可以继续之前的宁静生活。
犯不着跟着她犯险流浪。
拾九的这句话,一下点醒了秋云夕,她一时竟忘了这不是在京城,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爹娘和亲朋。
“那怎么办?”秋云夕愁上心来,担忧地看着拾九。
拾九道:“好了,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呢?便是被楚逐发现了身份,他又不会杀了我。”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重新回到当初的困境里,被锁在楚逐的牢笼中。
“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拾九的目光扫过众人,笑道,“我舍不得吴水镇,也舍不得你们。我一定会回来的。倒是你们,也要努力避开战乱,照顾好自己,我相信我们终有团聚的一天。”
拾九从医馆出来,朝等候在外的长行道:“军爷,我们走吧。”
长行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会骑马吗?”
拾九自然是会骑马的,但是为了减少他和楚逐的疑心,她摇头道:“小人不会。”
“好。”长行没说什么,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旁边的守卫,与拾九步行返回营地。
路上,长行告诉她,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前往下一个地方。
至于是什么地方,长行没说。
拾九知道这属于军事机密,因此也没问。
到了营地后,她却没有被带去见楚逐,而是被留在长行的营帐内,等候随军出发。
拾九只得留在营帐里。
她到现在也没参透楚逐的意思,若是真正需要一个随行军医,他让神医都焉随行才是正常的选择,若是发现了她身份有异,那为何没有当场挑明?
想来想去,估计是对她的身份仍旧留有疑心,却未能确认她的身份,因此才将她带在身边。
拾九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她的身份只怕瞒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长行忽然掀帘而入,让她现在随大部队启程。
“是。”拾九连忙起身。
走出营帐,外面竟然停放着一辆崭新的马车。
长行道:“这是王爷命我为你准备的。”
拾九怔了一下,道:“小人多谢王爷。”
之后,拾九便坐在马车里随行大部队离开了千山镇,无奈地开始了随军的日子。
倒是楚逐贵为王爷,却没有坐在安稳的车轿里,反而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众人走在最前面,她掀开帘子,只能遥遥地望见他的背影。
随军后,拾九表面被当做正常大夫对待,实际上却相当于被软.禁,哪里也去不了。
住的营帐也有重兵把守。
平日,除了按时端上宁神汤给楚逐服用以外,她没有任何事可做。
端药的过程也很快,楚逐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向她问东问西,通常只是接过她端来的汤药一饮而尽,便让她带着空碗出去。
这日,拾九又端药给楚逐。
楚逐正在擦剑,长行候在一侧,似乎在禀报军情。
拾九瞧着楚逐手里的那把佩剑有些眼熟,并不是他以前的那把。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记忆一时闪回到几年前,她忽地想起来,是她曾经准备铸成后送给楚逐的那把残剑,后来由楚逐铸好了送还给了她,被她交与莺儿拿去毁掉了,怎么此刻又在他手上?
她的视线不敢停留过久,连忙掠开,呈上汤药。
楚逐眸光微眯,接过汤药:“这些天的军中生活,今月大夫可还习惯?”
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主动与她交谈。
拾九连忙回道:“多谢王爷关心,小人已经习惯了。只是,小人乃抚州人士,实在不想背井离乡,不知王爷能否怜悯小人,离开抚州之后另请高明,放小人归乡?”
楚逐饮下拾九端来的宁神汤,眼中神色莫辨:“此事本王会考虑的。”
“谢王爷。”拾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到底有了一丝希望。
楚逐放下碗,同时将佩剑也放在书案上:“今月大夫,替本王将佩剑挂到剑架上去。长行,送今月大夫回去。”
拾九一怔,不知楚逐为何要让自己去挂佩剑,一时只得依言照办。
她拿起沉甸甸的佩剑,剑身的纹路烙在她手心,上面楚逐拿过的温度犹在,像是发烫似的,令她一刻也不想多拿。
连忙奔去剑架挂上。
长行已经走到她身侧,要送她回她的营帐。
拾九回头用余光看了楚逐一眼,只见他眸光沉沉地凝着自己,视线陡然撞上。
她连忙行了一礼,掩盖掉片刻的慌乱:“小人告退。”
走出楚逐的营帐,春夜的晚风拂在脸上,吹散了拾九身上的热意。
她悄悄呼出一口气。
长行却忽道:“你可知王爷手上那把剑的来历?”
拾九自是连忙摇头:“小人不知。”
“那是与王爷的故人有关的东西。”长行道,“那把佩剑原是一把残剑,故人准备送给王爷,但是最后没有送,被故人扔掉了。后来王爷拿到手,重新铸好,欲送还给故人,故人却不肯要。王爷执拗,最终还是送到了故人手中。后来也不知何故,那把剑辗转到了长德王手上。因那剑柄上刻了王府的印,被长德王设计了一场刺杀幼帝事件,陷害于王爷。王爷因此还遭受了牢狱之灾。后来,王爷剿灭了意图谋朝篡位的长德王后,夺回了此剑,便一直珍藏在身边。”
他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叹道:“王爷很爱故人。”
拾九只是默然。
离开了抚州,拾九才发现,他们走的竟是一条回京的路。
楚逐竟是要舍下抚州城暂时不要,先班师回朝。
拾九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不想回京,此刻却不得不回,楚逐所谓的“考虑”不过一句空话,哪怕军中陆续找来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一个替代她,只是都被派去充作军医。
而她,还是继续担任楚逐一人的随行军医。
她果然不该抱有一丝希望。
命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不由自己的情况。
一个多月后,一行人回到京城。
京城在楚逐的掌控中,目前未受战乱波及,看似一切如常,不过到底透着几分萧瑟,老百姓都在猜测这次的楚秦之争最后鹿死谁手,睡觉都睡不安稳。
安顿好大军后,楚逐将拾九带回王府。
即将回到那个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马车里的拾九坐立难安。
好几次,甚至都想跳出马车,夺路而逃。
理智克制住了她的行为。
她现在再傻也明白,楚逐就是对她的身份还有所怀疑,所以将她带回来继续试探。
此时逃跑只是无用功,反而会更快地暴露自己。
之前楚逐怀疑的时候,她都一一应对回去了,唯有胡诌了李御医的祖籍,楚逐回来后一定会向他核对。
不过,这一路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她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法。
说一千道一万,只要她的脸不是拾九的脸,楚逐就没办法彻底确认她的身份。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长行掀开车帘:“今月姑娘,请下车。”
拾九脸色苍白地下了车,抬头看向王府。
两年过去,王府似乎与从前并无任何分别。
楚逐将一切收入眼中,神色复杂,却是一言不发,先走入了府中。
长行对拾九请道:“今月姑娘,你在京城没有居住的地方,王爷请你暂住王府。这段时间你随军有功,待王爷忙过这一阵,必定给你厚赏。”
拾九无声地叹了一声。
厚赏?
若她想要的厚赏只是归乡,楚逐给不给呢?
然而此刻,一切都由不得她。
在长行逼人的目光下,她只能一步步踏入王府,踏入这个她本来以为永生都不会再回来的地方。
长行将她安排在了一间厢房,便匆匆离去。
拾九知道,外面一定又布满了重兵。
内院书房中,李御医已经等候在此。
此前,大军还未进城,楚逐便派了人去他府上,让他速来王府。
李御医心道,估计是此次王爷行军在外,心疾愈发严重了,故此做足了一切准备,药方和药材都带来了。
却没想到,楚逐一踏进书房,问的第一句话却是:“李御医,你是哪里人士?”
李御医讶然,怎么王爷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不及多想,忙回道:“回王爷,下官祖籍凉州人士,二十年前来到京城,便在京城定居了。”
“凉州?你确定是凉州?”楚逐眸光顿缩,语气变得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