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算‘好’么。”
长行一时哑口无言:“也、也不是……”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长行又道:“王爷,长行认为,就算你把长公主当成了拾九看待,也无须对她这般宠爱,她终究不是拾九啊。今天,她看着你受伤却无动于衷,哪怕你的手臂都快要废掉,还是不愿去找她的朋友前来救你,王爷你想想,拾九会这么对你吗?拾九对你只会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楚逐听完,只是淡淡道:“从前的拾九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他不曾珍惜过。
如今,失去了也是自找的。
“况且,我已经不需要她奋不顾身。”他呢喃着,这一句,更像是自语。
他现在慢慢已经明白,爱一个人,原来只想自己奋不顾身地奔向她,并不想她奋不顾身地奔向自己,因为怕她受伤,怕她劳累。
长行却不明白楚逐的意思,正待再问,楚逐已经站了起来,意味着方才的短暂交心已经结束。
“回去吧。”
他现在还身处长公主府,再不回去,恐怕拾九就要来赶客了。
还不如识趣些自己先去告辞,还能讨个好脸色。
皇宫不能留外男,都焉休息过后,便也准备出宫。
长行已经跟他说好,每日去医馆“接”他去王府,为楚逐治疗胳膊上的伤。
叶惜华自然是跟着他一块出宫。
拾九只能亲自将两人送上了车辇。
长公主府重新恢复到以往的日子,只是隔壁的乾坤宫已经人去楼空。
拾九不知道楚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楚昂那边压下来了,朝中也无人再追究幼帝失踪一事。
连那些亲自被她迷.晕过去的宫人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于有没有在背后偷偷议论,她就不知道了。
总之,面上一切风平浪静,仿佛她偷偷送出宫的只是一个小太监。
然而,幼帝失踪之事可以不追究,却终究瞒不住天下人。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幼帝已经不见了。
其中不乏有流传说,是长公主偷偷放走的。
一时坊间议论纷纷。
饶是如此,由于楚逐在,没有人敢向她问责。
越是这样,拾九心中越是不由得涌起愧疚。
她倒是宁愿楚逐追究她的责任,好过他一个人摆平这一切,让她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她心里明白,要压下这件事,楚逐一定顶下了巨大的压力。
拾九心绪难平,这段时间便一直安分地待在长公主府。
而楚逐却一切如常,每天照例还会来看看她,却对如何处理幼帝失踪一事绝口不提。
他不提,拾九也不好问,便也绕过这件事,偶尔会问一下楚逐他的伤势如何。
这时候,楚逐的眼睛总是会冒光,告诉她:“很好,别担心。”
几天之后,拾九思来想去,从秋云夕那里要回了令牌,让她暂且不要进宫,就在着衣楼待着。
她没有当面将令牌还给楚逐,而是在楚逐回了王府后,命人将秋云夕的令牌送去王府,归还给他。
次日,楚逐来到长公主府,心情颇好:“为何不亲自还给我,嗯?”
拾九无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别扭。
不过,这令牌总归是要归还的。
偷偷将幼帝送出宫一事,虽然是她主导的,但秋云夕也参与其中,虽然楚逐并未追究此事,但为了避免让秋云夕受到牵连,她觉得还是归还令牌为好。
向楚逐表明她的态度。
再者,令牌并不只是代表着幼帝失踪那一件事,往后若再有什么事呢……
所以,这令牌留在秋云夕手上,终归会让楚逐忌惮,可能会让秋云夕陷于险境。
谁曾想,楚逐却将令牌归还于她:“我又不曾追究她的责任,你在担心什么。”
拾九没有去接:“我在担心什么,王爷一清二楚。”
他分明知道,这块令牌代表什么。
若是往后,她再通过秋云夕传递消息给秦少安呢?
他不担心么。
他分明对这一层心知肚明,为何还要将令牌还给她?
“她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对她下手。”楚逐早已看透她的想法,“我很清楚,一切都是我们之间的事。她拿着这块令牌会做什么不重要,一切源于你的决定。”
拾九愕然,一时没有说话。
“但是我很高兴。”楚逐看着她,目光柔和,“你愿意将它归还于我。”
“所以——”他将令牌推到拾九身前,“我愿意放心地将它交给你。”
半晌,拾九接过令牌,收下:“好。”
过了一会儿,楚逐起身准备回府。
离去前,他转身看向拾九,眼中神色莫辨:“我不介意你将幼帝送去了秦少安手里,但是——时间会证明,你对他的相信,是错的。”
拾九心里涌起不安:“什么意思?”
楚逐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不久,拾九就明白了楚逐的意思。
就在重阳佳节这天,秦少安突然昭告天下,幼帝并未失踪,而是在他秦军军营之中。
同时,他以幼帝之名下了檄书,怒斥楚逐为真正的乱臣贼子,说幼帝先前被乱臣贼子所困,现在他已迎回幼帝,必定清除乱贼,重振朝纲。
由此,秦少安一方成了正统,一时获得不少支持。
很快,京城流言四起,楚逐内外交困。
他连着好几日没来长公主府。
兴许是因为这件事,正忙得焦头烂额。
拾九坐在小亭中,看着庭院中已经枯败的荷花,一时失神。
她没想到,秦少安会拿着幼帝大做文章。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拒绝去想,她将幼帝送去秦少安的阵营里,会促成什么局面。
她只是单纯地考虑,幼帝在秦少安手上会比在楚逐手上更安全。
至于秦少安会怎么安置幼帝,她并未深想过。
不过现在想来,现成的“正统”就在自己手上,任谁也不会藏着掖着,势必要利用这一点壮大自己的势力。
说不上对与错。
这下,却由不得她不去深想,楚秦之争势必要有一个结果,那结果该会是怎样?
若是楚逐赢了,她将幼帝送去秦少安手上便只是一件无用功,兜兜转转幼帝又回到楚逐手上,那么事情又变成当初的抉择:是留在宫中保幼帝一世平安,还是不顾幼帝的性命要求出宫,不知楚逐会作何反应……
若是秦少安赢了,他倘或真能做一个忠君之臣,依旧辅佐幼帝稳坐皇位,那么她也能安心地离开这牢笼之地了,若是她看错了人,实则秦少安也有异心,那么事情便越发复杂起来了……
总之,在眼下,她相当于站在秦少安的军营,狠狠捅了楚逐一刀。
拾九垂眸,一时竟宁愿楚逐永远别再来找她,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就在她这么想时,楚逐却再次来到了长公主府。
拾九不禁站了起来,一转身,便见楚逐找自己走过来。
“已近入秋,长公主怎么不多穿点,就在凉亭里吹风?”楚逐看着拾九身上单薄的衣服,不禁蹙眉。
身边伺候的宫婢闻言,自然明白摄政王的意思,连忙悄然退下,去屋里拿披风。
拾九与楚逐在凉亭坐下。
楚逐问:“方才你一直看着荷花出神,在想什么?”
悠然闲谈的样子,仿佛并不曾被秦少安发出的檄书所扰。
拾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闲聊:“只是赏荷罢了。”
楚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枯败的荷花,不置可否:“枯荷也有枯荷的意趣。”
此时,宫婢拿来了披风,给拾九披上。
另有宫婢奉上了茶。
楚逐熟练地给两人满上茶。
拾九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听说,现在坊间传言纷纷,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楚逐神色未变,饮了一杯茶,看向拾九,“现在,世人都在说我是乱臣贼子。”
他这轻松的神色仿佛陷在漩涡中心的不是自己,令拾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不由得低声嘟囔:“你难道不是么。”
从墨氏的立场上看,他的确就是乱臣贼子。
楚逐不恼反笑,放下茶杯:“既然我为乱臣贼子,那么我匡扶你为正统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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