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玄勒缰驻马,抬起右手, 他身后的众将士立即停马静立,行止果决。
淡若浮冰的声音响起, “众卿平身。”
“谢皇上。”
文武百官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谢若玄下马,踏上道中红毡。皇家仪仗队伍威严华贵,两侧御林军身姿挺拔,侍立两侧,华盖如云,羽扇宝幡通向尽头高台。
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谢若玄在众人注视下,解下佩剑递与礼官,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礼官高声诵读胜战表,向天地百官万民歌颂谢若玄的功绩。
当真是天佑大渊。
孟阔神情激动,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大渊有救了。
就连穆浦和也露出欣慰的眼神,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认可谢若玄。
众臣虽神色各异,但大多都是以高兴为主,外患已除,亡国之危暂解,他们也不用担忧自身……咳咳。
一番仪式下来,日暮西斜,众人班师回城。
当然,此战过后,大渊上下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比如谢若玄在位时期的旧臣重归朝堂,比如此战大捷,需要论功行赏。权位、利益、人心……都将重新洗牌。
原本朝堂上共分三派,一派凉州党,一派中立党,一派就是以谢若玄留下的旧臣为首,位于朝廷边缘的旧臣党。
此番谢若玄得胜归来后,旧臣党势必崛起。
而凉州党……因为种种原因,处境将变得艰难。
剩下中立党,他们也不好过,如果想要继续在朝为官,要么向谢若玄投诚,要么继续保持中立,备受打压。
这都将令人无心睡眠。
翌日封赏,明堂之上,琉璃灯灯火通明,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珠帘垂落,雾纱逶迤,紫烟袅袅,整个大殿流光华彩。
谢若玄一袭玄黑衮服,坐在上首。文武百官身着华服,静立丹墀之下。大概是胜利的好消息稳定了“军心”,他们恢复了丰神俊逸的模样,丝毫不见之前惶惶不安的样子。
全场气氛比以往热烈许多。
众臣目光灼灼地盯着谢若玄,好似真的为谢若玄能重生而感到高兴。
至于开战前谁提出求和,大家都心照不宣,默契地揭过了这一页。
谢若玄扬声道:“蛮夷犯境,毁我家园。幸天佑大渊,令我军大胜而归。今设飨宴,一来共庆大渊社稷完整,江山永固,二来犒劳大家,赏诸功臣,以示褒奖。”
说罢,他命裴梦全拿出早已写好的诏书,给众臣封赏。
符鸿雪官复原职。
孟阔、穆浦和、庆王坐镇京城,稳住后方,调度军用物资,赏赐金银。
至于凉州党,游望之、褚倞等人,既然战场上没有死,谢若玄也不再针对他们,而是直接给了他们应有的赏赐。
游望之封关内侯。
褚倞封卫将军,总领南北军。
圣旨发下,群臣震惊。
原本以为此战过后,谢若玄会收回褚倞的兵权,趁机打压凉州党。但没想到,谢若玄不仅没有趁这个机会夺凉州党的权,反而大肆奖赏他们?
不只是众人,就连游望之和褚倞本人都震惊了。
他们惊愕地看着谢若玄。
然而谢若玄端坐上首,十二旒遮住一半面容,看不清情绪。
全场一片静默,大概是裴梦全见气氛实在胶着,于是笑着劝道:“游丞相,褚将军,还不快领旨谢恩。”
游望之和褚倞这才走到殿中,跪谢圣恩。
“臣,谢主隆恩。”
然后是慕容翊。
由于之前攻铜壶关时,谢若玄许下“先登者封侯”之诺,所以这次封赏,封慕容翊为定远侯。
但意外发生了,慕容翊跪在丹墀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臣不欲为定远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居然有人不要侯位,这真的是前所未闻。
御史大夫道:“大胆慕容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慕容翊面容极其年轻,即使跪在那里,也依旧掩盖不了身上意气风发之感,“臣本一介孤儿,幸宜水军收养,长大成人。臣只愿为吾皇镇守边疆,马革裹尸,护大渊国土。”
褚倞道:“阿翊住嘴,皇上面前,怎可讨价还价?”
慕容翊:“……”
他定定地看着谢若玄,好像在期待什么。
谢若玄闻言,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慕容翊。没想到这王朝末日,居然还有沧海遗珠,不慕功名利禄,一心只想去边塞送死的。说真的,震惊到谢若玄了。不知道该说他爱国,还是愚忠。
这种沧海遗珠真的是太难得了。
大渊禽兽王朝,从上到下腐朽至极,荒唐至极。皇族放浪形骸,百姓贫苦刁滑,妥妥一恶贼窝。从一滩污泥里生长出一朵纯净无暇的白莲花,真的是稀奇至极。
谢若玄看了他半晌,成全了他的心愿,“既然如此,那朕便封你为守边校尉,即日起,去北地绥州上任吧。”
慕容翊道:“谢皇上!”
他声音洪亮,响彻明堂。
百官各异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件什么稀罕的物件,惊奇不已。
最后轮到了谢嘉行。
谢嘉行身为储君,如果封赏,自然不需要权位上的鲜花着锦。于是谢若玄赐了他一套四爪蟒服,允许他上朝的时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