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冲击犹如天崩地裂山呼海啸,轰隆轰隆的声响震耳欲聋,让他大脑当机,头皮发麻,脸上都不知作何表情。
尽管他能想起来的不多,可就那几个简短的片段,就已经足够让他面红耳赤、震惊无比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酒后乱性的一天。
这边,中原中也兀自懵比着,房间另一头,泉则蹲在门角数地毯上的绒毛。
他身上的衣服被暴力撕坏了,根本没法儿穿出去见人。本来还想问问守在门口的黑衣人,看他们能不能帮忙替他拿一下衣服,却没想到中原中也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中原中也醒过来倒是没什么,可他面无表情眼神幽深的样子,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瞧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对方想要碾死自己,不过动动小手指的事情,轻轻松松不值一提。因而,泉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触怒他。
他有些发烧,喉咙干痒,哪怕已经竭力捂嘴憋气了,咳嗽依旧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听到他的咳嗽声,中原中也总算回过神。
他看泉小小一团地蹲在门边的角落里,心情十分复杂。试图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可他一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叫人过来坐,别蹲在地板上?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将泉吓得头都不敢抬,这话要是说出口,对方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跟他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废话!事情都成这样了,说什么故不故意的有用吗?!道歉能解决问题的话,全天下的警察早就失业了!
啧,想想都觉得头大。
这睡的要是个风流的应召女郎,中原中也还不至于那么纠结。可关键在于,泉在他眼里,那就是朵单纯无害的小白花啊——心宽得能跑马,还给他发过好人卡的那种。
他、他他……他怎么就一时酒劲上头,把人给睡了???
简直不能更糟心。
中原中也头疼之际,开了一道缝的门外传来他部下的声音:“中也先生?您醒了吗?”
他清清嗓子,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回应外面的部下:“什么事?”
说着,他的视线又扫向埋头蹲在角落的泉。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衣服十分凌乱,他便补充了一句:“就这么说吧,暂时别进来。”
“啊,是……”
黑衣人与中原中也汇报,放置窃听器的人十分谨慎,上面没有任何指纹和可疑痕迹。
港黑的技术人员成功破解监听器的发送信号,并定位到信号接收装置后,他们立刻展开了追捕行动。
可没想到,行动人员好不容易围住了那个四处逃窜的“目标”,却发现,那竟然是一条速度极快的流浪狗——当时监听信号接收装置正挂在它的脖子上。
线索到这儿,自然就断掉了。
“狗?”中原中也扬起眉尾,不爽地咂了下嘴。
这时,他忽地想到了昨天晚上没见着人的酒吧老板,直觉有问题,便将这事吩咐了下去:“查查,看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还有,他最近接触了哪些人,做了些什么,都别放过!”
“是!”
部下领了命令,正准备退下,却又听到中原中也咳了一声说:“去最近的服装店买两套衣服过来,女生穿的。”
一直安安静静的泉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地说:“我自己有衣服,就放在后勤处。”
中原中也:“……”
站在门外的港黑成员噤若寒蝉。
中原中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那就去把她衣服拿来吧。”
“是!”
两名成员分头行动,一个去查酒吧老板,一个去了后勤处,门外很快没了声响。
中原中也和泉对视一眼。
后者哼了一声,脸颊鼓得像个包子,头飞快往旁边一撇,显然还在气头上。
“……”这会儿胆子倒是大了些。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冲他招招手,说:“你蹲那儿不累吗?过来坐。”
泉语气硬邦邦地说:“不累!”
“……”唉。
行吧,受着呗,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错。
中原中也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发现泉依旧埋头蹲在原地。他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会趁这个机会跑掉呢。”
泉不高兴地嘟囔了句:“衣服都被你撕成破布条了我能走出去见人吗?”
“……咳!”中原中也被刚刚入口的水给呛着了,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也不知是咳得缺了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脸、耳朵、脖子几乎红成了一片,像极了煮熟的大虾。
所以这家伙才会蹲在那儿不敢动弹的?
想到这儿,中原中也除了无奈外,又多了丢丢心虚。
“咳咳咳……”
听到泉的咳嗽声,刚才还在心虚的中原中也把多余的想法抛到一边,眉头皱起,问:“感冒了?”
泉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自然分不出心神去回应他。
“……”中原中也从外套内袋中拿出手机,一打开就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那是昨天晚上他的部下打来,准备和他汇报监听器调查结果的。
他飞快地编辑了一条邮件并发送,接着起身走到泉的面前,将手中的长外套抖开,兜头罩在了后者身上。
泉只觉头顶一暗,下一秒就被中原中也的外套给盖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好像躲进了安全屋里。
他咳得浑身都在抖。身体起伏大,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本该被抖落的。但中原中也用上异能力后,这便不是个问题了。
中原中也居高临下地看着泉,眼神复杂。
待到泉的咳嗽缓和下来,声音越来越轻,他才开口,说:“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没有多余的说明,没有开脱和辩解,他知道对方不想听,而这些就算说出来,同样也没任何意义。他只是道歉,语气严肃又郑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泉的咳嗽虽然停下来了,但他身体的颤抖却丝毫不见减弱。
不多时,中原中也就听到了从外套底下传来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他哭得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听得出来他想要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事与愿违,最后还是会溢出那么一两声哭腔来,听着可怜极了。
中原中也在泉的身边盘腿坐下,沉默地伸出手,隔着外套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一下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泉的哭声先是一顿,接着便不再压抑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宣泄出来的情绪就轻易克制不住了。泉一边哭,一边充满了怨气地大声说:“好疼好疼好疼!我说了好疼,可是您就是不肯停下来!”
这句话好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两巴掌。中原中也用力地咬住下唇,血色若隐若现。
他放在身侧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力道大得,甚至隔着一层手套都能看到其暴起的青筋。
不过他搭在泉脑袋上那只手倒是没有异动,依旧跟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着后者的头,安抚意味十足。
“对不起。”他再一次道歉,声音沉沉,叹息一样地说,“都是我的错。”
放肆发泄一通后,泉渐渐收了声,只是还有些抽抽搭搭的。
中原中也抬起手,被异能力操控着的抽纸盒“嗖”地一下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正准备递给泉,让他擦擦眼泪。却不想,泉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赶紧推推他,“喂!你怎么了?喂!”
泉没有丝毫反应。
中原中也拨开盖在他脸上的外套,见人还有呼吸,顿时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也注意到泉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气带着灼热的高温。他预感不妙,摘下手套后,探了探泉的额头。
“好烫!”
这家伙竟然发烧了!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那他之前给部下发邮件,让他买的普通感冒药估计起不了太大作用。
看来还是直接送医院比较好。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准备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可没想到,他的手刚碰到泉的胳膊,后者就猛地打了个哆嗦,眼睛慢慢睁开,里面却瞧不出什么神采。
他意识不清声音虚弱地说:“中也先生……疼……”
“!”中原中也一怔。
一瞬间,记忆中的某个片段浮上心头。
片段中,泉紧紧地抱着他,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哭腔地在他耳边说:中也、先生……疼……
记忆断在了这里,中原中也自然跟着回过神。
看这个样子,泉应该没有完全清醒,这样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
可问题是,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暴行,才让他形成这样的条件发射?
意识到这一点的中原中也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
他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说:“没事,我只是准备带你去医院。”
“……医院?”泉反应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是个什么东西。
“对,医院。”中原中也将他身上的长外套裹紧,动作利落地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常年锻炼,怀里的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轻飘飘的,根本没什么重量。
可他还没走出门,泉就挣扎了起来,嘴里还说:“我不去医院……”
虽然这点挣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动动念头就能用异能力将其镇压,但泉对“去医院”这件事表现出了十分的抗拒,这让中原中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不去医院”。
只是这样的话,当然不足以打消中原中也将他送进医院的想法。
不过……看着默默垂泪的泉,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抱着人走回沙发边,将他放了下来。
接着,他拿出手机给部下打了电话,让他再买些退烧药回来。自己则走到洗手间,打算用湿毛巾给泉冷敷。
就在他背后,躺在沙发上的泉忽地睁开眼睛。
这个时间,家里也应该来客人了吧……
此时此刻,被泉惦记着的,水野祖孙所住的地下室门口。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确认‘小泉妹妹’的安全吗?很简单一件事,国木田君非要说上三四遍才肯罢休……”
话音刚落,听筒里传来一声咆哮:“我是在告诉你!确认完赶紧回来工作!!!”
“哎呀地下室信号不太好呢就这样吧拜拜~”太宰治一口气说完,还不等对面的搭档再说什么,他便挂掉了电话。
太宰治看着面前的大门,敲了敲,“小泉妹妹~我来找你玩啦!”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真没办法……”太宰治叹了口气,然后……从外套兜里翻出了一枚发卡,轻轻松松地打开了门。
“我进来啦!早上好……”太宰治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狭小房间里,躺在榻榻米上的水野长太郎,“水野爷爷,还有……至今未归的小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