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走近后站到柜台前,廉长林睡得很沉,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
他视线从廉长林安静的睡颜上挪开,落到桌面翻开的账本上。
账已经记完了,纸张底部被毛笔拖出一道迟缓又弯曲的墨迹。
蒋辽伸手抽走廉长林手里的毛笔,斜放到砚台上,回头喊了他两声,廉长林靠着椅背没半点反应。
他只好绕过柜台走进去,用手背拍了拍廉长林的脸,人也没醒。
一刻不停歇地忙了整天,又提着精神清算账目再记上一堆账,能睡得这么死看来是累的不轻。
蒋辽弯腰抓上他手臂,要扶他起身回房间。
惊觉身体被挪动,廉长林皱着眉艰难睁开双眼,眸子旁移看清身前的人,随后又合上眼皮往后靠回椅背。
“困了回房间睡。”蒋辽松开廉长林手臂。
他住在后院二楼,楼下的房间之前堆积的东西太多无法住人,直到昨天才完全整理出来。
现在已经晚了,廉长林一个人赶牛车回去不安全。
事情处理完突然卸下劲,廉长林此刻完全不想动弹,脊背牢牢靠着椅子,闻言察觉身前的人要走开,下意识抬手拦住。
蒋辽刚要起身,脖颈处就抓上来一只手,没带多少力度覆盖在他喉结处,掌心自带的凉意突然贴附上来让他有些不适。
咽喉要塞头次被人禁锢,蒋辽视线旁移,觑向这不知死活敢伸爪过来的人。
后者却对他的警告全然不顾,手指松了点力度退开,转而手就在上面作起乱。
喝醉了管不住手,犯起困还管不住。
不过看他一脸困意都执意要跟自己“说话”,蒋辽暂时收住手没有进一步举动,耐着性子看他要说什么。
等他在自己脖子划出两个字,猜到他要说什么后蒋辽微顿了下,问他:“想问这个一天了吧?”
廉长林点点头,写字的手停住并没拿开,倦意积沉的双眼直直望着他,等他回答。
“还能为什么,”蒋辽道,“能起这个店名,除了指望生意长盛不衰还能有什么意思?”
弯腰说话累脖子,他说完就要起身,廉长林皱起了眉,刚松下力度的手又禁锢回去。
蒋辽抬手抓住他还敢造次的爪子,微眯起眼睛看他:“我看你真的是……”
话没说完,廉长林脊背离开椅背突然靠了上来,撑着困意,双唇轻启无声又缓慢地问出一句话。
最后合起唇,眼神执拗看着他,固执己见要听到个说法。
如果真是蒋辽说的意思,如果真的和他无关,蒋辽一开始为什么要瞒着他?
不就是深知他听完后肯定不会同意。
店是他们两个人开的,一定要用名字命名,那也不该只用他的字来起店名。
看他眼皮打沉还硬撑着,蒋辽到底还是没直接甩开他的手,无奈沉了沉气回他:“是,长盛斋的长,是廉长林的长。”
“现在知道了,赶紧起来回房间去,困成这样还不消停……”
得到满意的答案,廉长林这下终于撑不住困意,目光落到眼前开合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双唇上。
困到无法思考还是遵着本能,身体前倾,向那对他有着莫名吸引的地方靠过去。
余光见人突然倒过来,蒋辽迅速抬手反捂住他的脸,一时不擦被他撞的脑袋后仰,后背也撞到柜台。
手上的炙热穿过指间扑到脸上,望着近在咫尺闭紧着的一双眉眼,蒋辽:“……”
盯着前面的人看了又看,确定廉长林又睡了过去,蒋辽无奈叹气,手掌推开他的脸扶他去房间。
后厨新招来的人以前给食馆做事虽没掌过厨,不过烧饭的手艺确实不差,上了几天工做各种杂活都勤快,人品也没问题,蒋辽让他留下负责简单的菜品。
大厅这边招回来接替薛婷的人,以前是个沿街走巷的货郎,家里妻子怀孕就不想再跑外地,知道店里要请人便过来碰碰运气。
现在凉拌区每天的进账基本和开业那天持平。
买凉拌的客人多,招回来的人不仅手脚要够快,脑子也要够灵光,不然算钱数钱容易出差错。
来应聘的人里面只有这人能立刻上手,做了多年走货郎,数钱算钱更是有优势。
蒋辽让他试工了两天,做事没有问题人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暂时也让他留下了。
如今店里的生意稳定下来,大家各司其职也都已经上手,再忙都能适应不至于再晕头转向。
这天申时左右,给客人送完菜周梅暂时闲下来,走到柜台旁边从盘子里挑了颗醒神的糖,剥开糖纸吃进嘴里。
糖果是店里开业后蒋辽放上来的,里面的糖好几种口味,让他们想吃的时候拿来吃,客人结账带了小孩的也送小孩吃。
这些糖在外面买怎么也要两三个铜钱,店里人嘴一颗那一天得吃掉多少钱,周梅甚至觉得送客人小孩其实也没必要。
不过看到跟来的小孩得到糖果的高兴样,客人看的也高兴,大家就知道了,糖果放这里总没错。
现在久而久之看习惯了,他们偶尔也会吃上一两颗。
石块坐在柜台里,面前就是放糖果的盘子,他前些天开始换牙了,现在只能眼巴巴看着。
“没事,换个牙而已,偶尔吃颗糖没什么的。”周梅挑了颗他喜欢的糖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