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咬了下去。
血腥味一时间充斥着整个房间。柳无心眉头紧蹙,雪白的贝齿用力咬住红唇,努力让那几乎欲冲出口中的尖叫化解在喉头,只留下几声轻微的闷哼。
他也毫不在意,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个白瓷碗,就那么伸到了她的颈边,承接着鲜血。
这是一个秘密,甚至连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都不知道。这个被皇帝奉为盛世太平之保障的女子,不过是一具为了延续他人生命而束之高阁的躯壳。
在柳老爷投靠入他的麾下的那一刻,就将自己的女儿像是物品一样献了上去。
最开始的时候,柳无心也哭过,喊过,甚至想过了此余生。但是,他不会放任这样一个优秀的物品就这么从掌中溜走。
她哭,他就命人堵上她的嘴,让她发不出声音。
她喊,他就命人灌上汤药,让她说不出话。
她寻死,他就冷眼旁观,直到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才命人救她。
十年,她就像是身处在那地狱之中,煎熬着,痛苦着。尽管柳府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却因这秘密,无人敢和她亲近。哪怕是私下偷偷送来玩物逗自己开心的大哥,哪怕是从小一直随身在旁的烟儿,也只是冷冷的看着。
她苦,只能忍;她疼,也只能忍。
那皇帝赐婚的旨意,在她看来就像是一个希望,一个可能。或许,或许就可以这样远离现在的生活,哪怕只是到那另一个牢笼内,但是至少不用承受现在这样噬骨的痛苦。
她不愿卷入红尘中,只想得一方地,淡淡的生活。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彻底认清,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她从来不曾逃离过他的掌心。
柳无心缓缓的闭上了眼,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滴的流了出去,她的身体在逐渐的变冷,恍惚中,只感到了他火热的呼吸以及那血液流动的声音。
当他终于满足的拿走了白瓷碗,柳无心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他满意的舔了舔唇,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微微一笑。
柳无心,你可是我重要的一枚棋子,别那么早就想摆脱我。
邪魅一笑,他转身推门离开。只听得房门吱呀,瞬间了无寻踪。就好从一开始就没有人一般。
他前脚刚走,烟儿后脚就跟进了房内,手上,还端着一碗补血的汤药。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柳无心,烟儿什么也没说,放下汤药后就淡淡的退下了。
小姐,你永远也逃不开主子的掌心。我们不过都是在主子掌心跳舞的丑角罢了。
柳无心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东方淡淡泛白。挣扎着沉重的身体坐了起来,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汤药,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
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桌旁,端起汤药一口喝完。苦涩,在口腔中浓浓化开,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那么涌出了眼眶滴在了洁白的手上。
烟儿推门进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心,狠狠地一紧。她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呵。眼前是她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姐,生下小姐的夫人是她烟儿的恩人。她比谁都渴望能够带着小姐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却也深深地清楚自己一个丫鬟,如果真的做了只能落个被主子处死让小姐更难立足的下场。
烟儿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淡淡的走了过去,如同这十年来无数次做的那样,从柳无心手中接过了空碗,默默地退了下去。
看着烟儿的背影,柳无心的目光不禁闪了一闪。
她想要离开这个地狱,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可是她拿不准,烟儿究竟是不是主子的人。
她不敢动,现在的她,除了一个玄女的空头衔,什么都没有。主子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柳无心心下郁结,缓步走出了这间还飘散着淡淡血腥味的房间。门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轻轻闭上眼,就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淡淡洒在身上。
世界还是如此美好,为何她只看得见灰白?
阳光明明如此温暖,为何她会觉得寒彻骨?
柳无心迎着太阳,微微睁开了眼,迷茫的看着这个世界。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柳姑娘果真玄女下凡,美若谪仙。
柳无心循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这庭院中竟然站了一名男子。男子一身绛红色锦缎长衣,玉石腰带束于腰间,袖口银色的针脚绣出了精致的花纹。一头黑发随意的用银色的丝带在身后束起,浑身散发着庸懒的气息。
你是谁?柳无心疑惑,自从跟了主子,柳老爷就下了令不准外人随便接近自己。
路人。男子也不回答,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夹杂在话语里的不正经让柳无心皱了皱眉,在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前,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便又换上了那平日里面对众人的淡漠有礼的笑容,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此处乃是柳府内院,怕是公子走错了地方。无心愿意送公子回到前堂,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一句话,谴责了男子不识礼数闯入内院,却又给了台阶。男子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他打量了柳无心好一会儿,突然灿烂一笑。
苏白星,在下久闻柳姑娘貌美,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于是便抵不住这好奇心,特来一窥。
那么苏公子现在是看到了,可还满意?柳无心本并不打算多说,却不知为何这苏白星让自己放下了一丝的戒备,竟攀谈了起来。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语气顿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空有其形而无心,实为憾也。不如不见。摇头大大叹了一口气,苏白星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无心,便纵身离去了,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