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骏马生的威风凛凛,起的名字倒是文绉绉的。他内心腹诽,伸手摸了摸踏雪的头,没想到这马一点儿都不认生,垂下头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真乖。他捞起一把马草,奖励地递到它嘴边。
封长念从他和踏雪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冲顾长思笑:“你们这都一对儿一对儿的,我也不在这儿碍眼了,你们慢慢玩,晚上还可以去营里烤肉吃,晚上见了。”
说罢,他冲霍尘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上马滴滴答答地跑了,霍尘一头雾水,显然没从那眼色中明白过来——这人不是说约到京郊叫他吗?怎么这时候又跑了?
“发什么呆呢?”顾长思戳了戳他,“走啊,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出去跑两圈。”
那些思虑瞬间被抛之脑后,霍尘痛快道:“好啊,有劳小王爷带路。”
京郊围场是皇家御用,在文帝朝就扩建过,宋启迎酷爱骑射,因此在他登基之后,为了讨他欢心工部又将京郊围场扩建了一倍,盘踞了大半个山头,瀑布溪流、山谷平原,景色秀丽优美,鸟鸣清扬悦耳。
霍尘唏嘘道:“别的不说,天子是懂得享受的,这么大片围场,干什么都够用,累了还能欣赏美景,多么惬意啊。”
“每年春天秋天都会有围猎,你如今是他的千机卫指挥使了,必定是要随驾的。”顾长思单手拉着缰绳,不紧不慢地骑,“到时候你也能好好惬意惬意了。”
“可别了,在他身边能惬意几分?伴君如伴虎,随驾来肯定也是跟着一同下拜高呼万岁万万岁,做什么都是陛下圣明,无趣得紧。”
顾长思讶异地回眸:“你这话也就趁着没人的时候跟我讲讲就算了。”
霍尘笑嘻嘻地:“知道,我又不傻。”
“看着不像。”顾长思缰绳紧了紧,“前面就要进林子了,试试身手吗?”
霍尘取下长弓,指腹划过弓弦:“走,试试看。”
围场里会豢养一些兔子、鹿、鸟雀,都是些不会伤到这些公子哥儿的猎物,让他们随便捉,一进树林,大好的阳光就被茂盛的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嗅到的空气也变得冷冽了几分。
沙沙,草丛里传来一声响动,下一刻,一只兔子嗖地从其中一跃而过,快得像是一道白色的影子。
比它动作更快的是顾长思的箭,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顾长思利落地抽出长箭搭在弓弦,几乎是在那兔子一跃而出的瞬间,顾长思长箭脱手而出,顷刻间就捕获了第一只猎物。
霍尘抚了两下掌:“好利落的箭法。”
“数年不练,已经有点生疏了。”顾长思骄矜地勾唇一笑,阳光落在他飞扬的眼尾,带着明亮的眸光睨过来,“你也试试。”
霍尘心神被笑得一晃,脑海里迟钝地响起封长念讲的,他小时候是个连兔子都不敢捉的小家伙。
哪里还有旧日影子。
顾长思将缰绳在手掌上缠了几圈,溜溜达达往前走,他单手持弓,英姿飒爽,那些所谓的害怕与怯懦都消失不见,掩藏在他挺直的脊背下,轻易不被发觉。
树叶簌簌一晃,而四周静谧无风,顾长思敏锐地抬起弓箭,却被身后一道长箭的残影捷足先登,射中大鸟的腹部,大鸟一声哀鸣,一头宰了下来。
顾长思转头去看收箭的霍尘:“不错啊。”
“还是有点儿慢。”霍尘亲亲密密地蹭过来,“要不……小王爷手把手地教教我吧。”
顾长思无言地瞥了眼地上抽搐的大鸟。
……你还用教???
霍尘已经从自己的马上蹦了下来,转而拽住顾长思的马鞍,不由分说地跨坐在他身后,把人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
“你……”顾长思一时语塞,“就算我教你,也应该你坐前面来吧?”
“是吗?没注意,不过不打紧,”霍尘低下头去咬他耳垂,“怎么样都是手把手,只要手把手,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个正经。”
“我就没个正经了。”霍尘理直气壮,“正经是得不到小王爷的,由此可见,正经没什么用处。”
踏雪没了主人,不满地嘶鸣了一声,蹄子刨地,不情不愿地跟在追风背后,他的主人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极其不正经地黏在顾长思背后。
丛林里树影一晃,顾长思刚想抬手,霍尘快他一步扣住他的五指,双臂紧紧贴着他的,拈弓搭箭,对准那不断晃动的树顶蓄势待发。
蓦地,霍尘不知怎么猝然一笑,热气自顾长思耳下轻拂而过,他手一抖,与此同时,一群鸽子自林间飞过,他这么一个闪神,箭尖瞬间试了准头,纵然短暂地打散了鸽子的队形,却只是从它们中间毫发无伤地掠过,消失在天际。
顾长思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肇事那个先发制人:“小王爷,你抖什么啊?”
“……我还没问你,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你在抖啊。”霍尘松开了他的手,转而贴上他的小腹,把人往后捞了捞,“你别告诉我,你紧张啊。你怕我啊。”
“我……我怕你干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自我坐过来,你耳朵就一直很红。”霍尘戳了戳他的耳尖,被顾长思嫌痒地躲开了,“哟,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