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绩泡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打了个哈欠。
【狗皇帝……】
李承铣的心蓦地提起来。
目光紧紧盯着与林楠绩之间的墙壁,左手下意识握起。
【令牌还在我这呢,算了,明天再还吧。】
李承铣的手松开,自嘲地笑了一声,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当夜,三个人失眠了。
李承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些旋律和歌词,许久没有睡着。
而楼下大堂里,掌柜和小二都睡了,却还有一个人坐着。
方文觉面前还剩半壶酒,边喝边嘀咕着:“不对,不对劲啊!”
柏章打着哈欠披衣服下来:“岳父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酒。”
方文觉抬眼瞥了一眼便宜女婿:“你不也没睡?”
柏章嘿嘿一笑:“想娘子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给娘子写了封信,明天一早就寄出。”
柏章又道:“小婿还在信里给岳母大人说了,小婿和岳父大人在江南一切都好。”
方文觉喝着闷酒,没说话。
柏章瞧方文觉的模样,顿时好奇:“岳父大人,可是公务棘手?”
方文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堂堂京中大臣,做贼似的凑近柏章:“老夫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要是说出来,那可,那可得吓死你!”
柏章眼睛一亮:“什么大事?快说来听听!”
方文觉鬼鬼祟祟:“皇上……”
柏章更惊奇了:“皇上?”
方文觉:“……可惜啊,不能说!”
柏章:“岳父大人,有什么是小婿不能听的?”
方文觉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突然变成了锯嘴葫芦,怎么都不肯说。
柏章顿时傻眼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第六十七章
在徐府连日以来与骨灰牌位共处一室,林楠绩在客栈里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醒来,一推开门,就撞见柏章。
林楠绩心情大好地打了个招呼:“柏大……柏公子,早啊!”
柏章顶着黑眼圈,勉强地笑了笑:“早啊。”
接着,林楠绩看见柏章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方文觉。
【好家伙,翁婿共睡一间,感情……真好啊!】
方文觉和柏章对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深深的后悔之情。
昨晚怎么就醉酒回了一屋了,身上被踹了好几脚!
林楠绩礼貌性道:“方……大人?”
方文觉连忙打断林楠绩,上前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喊方叔吧。”
林楠绩瞬间迟疑了。
【叫……叔?】
方文觉看出他的迟疑,捋了捋胡子道:“出门在外,低调示人,总得有个身份,按照年纪,你喊我一声叔,正合适。”
林楠绩心想:【也是。】
他便放下疑虑,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方叔早,还是方叔考虑得周到。”
柏章狐疑地看向岳父,怎么岳父今日对林公公如此殷勤?
不管了!
岳父都当叔了,他当个哥哥不过分吧!
柏章顿时换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看向林楠绩:“不如,你就叫我柏大哥吧,总是公子公子的,多生分啊!”
林楠绩便从善如流:“柏大哥。”
那厢王徽打着哈欠走出来了,听见几人对话, 第一反应觉得不妥。
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能与太监攀亲带故的。
但转念一想,林楠绩在徐府的表现心怀悲悯,舍身为人,又瞬间觉得自己狭隘了。
不甘落后地上前:“来,叫声王叔听听。”
林楠绩恭敬道:“王叔好。”
林楠绩受宠若惊,原来各位大人,这么好说话的吗?
隔壁李承铣的房间里传来动静,林楠绩身为太监的职业素养上身,同各位大人道:“方叔,王叔,柏大哥,我先进去服侍,失陪了。”
方文觉笑呵呵道:“好好好,你去忙,我们下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几人在二楼分开,林楠绩上前敲响李承铣的房门。
“进来。”
林楠绩推门而入,瞧见李承铣正在穿衣服,眼下青黑。
【奇怪了,怎么几位大人和皇上都没有睡好似的。】
林楠绩上前,拿过外袍正要服侍李承铣穿上。
李承铣迟疑了一下,拿过外袍自己穿。
林楠绩又准备伺候李承铣洗漱。
李承铣却让他站到一边,自己洗漱。
林楠绩:【嗯?】
李承铣清了清嗓子:“店小二送上来了一些早膳点心,你先尝尝。”
林楠绩果然看见桌子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各色汤包点心,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正直而凛然:“奴才不饿,奴才伺候皇上用膳。”
【太监的职业素养:皇上不吃,奴才怎么能吃呢?】
【我活腻歪了吗?】
【不过这间客栈的伙食看着确实不错啊,一会儿伺候完了下去找方叔王叔柏大哥一起,唔……这个汤包看起来好香啊~】
李承铣目光一凛。
方叔、王叔,柏大哥?
李承铣轻咳一声:“店家送多了,朕命令你,在这里吃。”
虽然是命令的话,但话语称得上温柔。
林楠绩从善如流地坐下,拿起一个包子正准备吃。
忽然目光变得惊悚。
【狗皇帝,怎么最近对我这么好?】
发现这点后,林楠绩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在春狩结束后调回御前。】
【又是在徐府搭救我。】
【还亲自给我系腰带解腰带。】
【现在,还和颜悦色地让我先吃。】
林楠绩目露迷茫:【我只是个小太监啊。】
林楠绩的保命目标,一死守假太监的秘密,二不当奸宦,早日出宫。
【要不……趁这次机会,再也不回来了。】
李承铣听着林楠绩的心音,先是勾起唇角,听到那句“再也不回来”时,顿时目光一厉。
又想跑。
林楠绩左思右想,内心犹豫极了,挣扎着放下包子,起身道:“皇上,我在杭州府已经耽搁了几天,我……得告别皇上,先去黔州了。”
李承铣觉得牙痒痒,转念道:
“朕也要往黔州方向去,你与其独自上路再遇到危险,不如随同朕一同上路。”
林楠绩想到被配阴婚,确实心有余悸。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只是父亲病重,我怕来不及救治。”
李承铣幽幽道:“杭州府到黔州路途遥远,最近又不太平,倭寇流民四蹿,遇上了,你打算如何?”
“近日有雨,若是遇上洪水蔓延,你可知往哪里躲安全?”
“朕倒不是拦着你,只是怕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以后,李承铣悄悄看着林楠绩的神色。
见他神色已经松动,目露苦恼之色,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林楠绩摸了摸脖子:【是啊,我还不想死呢。】
李承铣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我让廖白帆先派人过去,都是习武之人,脚程快,官身做事也方便,定能将你父亲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