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冷笑出声,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徒留周管家那气的青白交加的老脸,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变换出种种难言之色……
腮雪凑过来。
周管家似找到了火气的发泄口。
怒道。
“好好管管你们家主子!”
腮雪手指慢悠悠地探向他后背,捡起那两只烧焦了的鹦鹉,扔到他脚下,拍了拍手,无比嫌弃。
“周管家下次再来,还是带些活的宠物吧,这东西看着怪瘆人的……”
何止是瘆人。
看着自己精心养大的鹦鹉,变成焦尸跌在自己的鞋面上,周管家气得连那胡须都开始抖动了。
他掐着自己的人中,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一边心梗,一边强撑着和腮雪对骂,“若不是王爷早有防备,只怕乾清宫要烧成灰烬了,还不知要枉死多少条人命!”
“你兰氏一怒,当真是浮尸百万!就不怕明日早朝的折子片飞如雪,把你兰家赶出朝堂吗!”
“你家那位二小姐好好的贵族小姐不做,非要去舞刀弄枪当个泼妇,依我看,迟早要死在沙场——”
砰——
那青梅落雪的花瓶,自窗户处砸出,偌大的红色底戳,直直扇在周管家面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兰溪冷漠又精致的侧脸,隐在窗后。
轻纱帘子被风吹起,时不时露出她的下巴,那清冷的,清冷之中带着绝情的音调,随着那并不怎么明显的春风,刺入周管家耳边。
“再敢诅咒一个字,本宫定要掐断你的脖子,让你做个无头鬼。”
妹妹兰絮,是她的逆鳞。
该打该骂,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罢了。
旁人敢多说一个不字,那便是在她的底线上试探!
她会让试探之人,深悔恶痛!
“今日纵火放兽之事,萧长卿有多少不满,尽可朝本宫发泄,若敢动本宫幼妹半根手指头,大家好日子都别过了!”
话中的杀意,让周管家心生惧色。
他退了两步,朝那窗后望了一眼,到底也没再挤出什么话来。
哼哧两声,顶着那一身残败破烂,灰溜溜离开。
……
乾清宫内。
一派疮痍。
一场兽乱又加上一场大火,宫殿屋舍烧了一半,宫人们也倒了一半。
被野狼咬的,被白虎爪子刨的,被狸猫抓踩的,还有三四个宫人,被那罕见的雪狐咬了几口,全咬在腿上,细小的伤口流着津津的血,抹了多少药膏,都止不住那伤口的殷红之色……
好在隐卫出手及时,扑灭了大火,制住了那些发疯的野兽,阻止了乾清宫的毁灭。
乾清宫正门。
百年桐木做的牌匾,被烧焦了一半,从门框上坠落,但又未完全坠落。
半吊在空中,似枉死的女子一般,悬在梁上,来回晃悠,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周围的宫人们,听到这吱呀的叫声,牙根莫名地痒痒。
恨不得冲上去将那牌匾给摘了。
可谁都不敢擅动。
眼角余光,掠过那负手站立,一身冷意的摄政王,青金色的衣角和那凝了冰霜的草叶滚在一起,让人望之生畏。
宫人们彼此对视一眼,皆伏着首,不敢再多言。
萧长卿眸底便是倦色。
宿夜批改奏章,刚入睡便被火势惊醒,野兽的嘶吼声和宫人的惨叫声,让他强撑着精神,去处理这纷杂的清晨。
好在宫殿只烧了一半。
火势止住了。
宫人虽重伤无数,好在暗卫救护及时,没造成死亡。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能喘口气了。
眼神滑过那悬而未落的牌匾,掠起片片凉意。
甚至。
有那么一丝遗憾。
如果这火是她放的便好了。
说明还有恨意。
有恨意,便还有爱意。
可他已派人仔仔细细询问三遍了。
从头到尾,都是入宫的兰家二小姐一手为之。
她连报复……都不屑吗?
心脏如蚁虫般啃噬的痛意,又细密的积攒起来……
萧长卿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药瓶,又控制着指尖,将那缓解疼痛的药瓶给推开。
桑桑之血,犹如饮鸩止渴。
这药,迟早要断掉的。
不如,从今日开始断吧。
他将那碧玉瓶子抛出去,抛进身后那场废墟与荒芜之中,之后,看向巷道上,那道暗青色的苍老身形……
周管家,回来了。
他在太医院上了药,更了衣,梳了发,洗了脸。
不看脸上手上的那些纱布,又能找出几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样子了。
见自家王爷在门口等他,脚步加快了些,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到底是他看大的孩子,乾清宫内外,谁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能胜过他?
当然,乾清宫烧了,这是后话了。
周管家快步走来,将那盘旋在心头,组织了一路的话术,劈里啪啦的吐出来。
“王爷!芝兰殿那位太猖狂了!”
“明知老奴是奉您之名前去送旨,可一个个的,鼻子却恨不得翘到天上!”
“不说兰皇后了,就是那黄毛丫头腮雪,都敢踩在老奴的头上作威作福……如此猖狂,真当这天下已姓兰不姓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