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在腮雪身上的兰溪,觉得自己好似那波浪澎湃的大海中,那随时会被倾覆的小舟。
天旋地转,入目皆白。
她整个人瘫在腮雪身上,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消失了。
好像,又要撑不住了……
兰溪狠狠咬了一口下唇。
殷红的血,滴在惨白的下巴上,为她增添几分脆弱的妖冶,病态到极致的艳丽。
唇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得到了一瞬的清醒。
但并未维持多久。
那眩晕感,又逼得她双目发昏,不能视物。
直到——
一股清冷的,带着龙涎冰片樟木的香味,渗进她鼻尖。
接着,覆上她的唇。
细软的帕子上,是专门调制的药香。
抵在她的鼻尖。
垂在她的唇边。
男子的声音温和似水般轻柔,好似能解人烦忧。
在兰溪耳边缓缓流过。
“是朕自己配置的药香。”
“朕这几个月睡眠不好,夜夜难眠,但前朝政务繁忙,又不能不处理,便从书中找来这味古方。”
“提神醒脑,用来解乏效果不错。”
“但药物终究是药物,若不恢复作息,将身体调理好,神丹妙药也不管用。”
“你想要权势,朕给你,你想垂帘听政,朕也可以跟朝臣们商议,你想护着兰家,朕也不拦着。”
“何必……要用自己的身子做赌注,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啪——
因那药香,暂得了几分清醒的兰溪,猛地伸出手,用最后的力气,将那丝帕打飞在地。
她撑着腮雪的胳膊,唇边的血渍,渐渐凝固。
“轮得到你来装好人?”
“哀家这副身子,之所以如此不堪,也有你萧长卿的几分功劳啊。”
“那碗打胎药,可是您亲自派人替换的。”
“怎么,您觉得打掉自己的种太过愧疚,太过丧尽天良,这会儿过来赎罪来了?”
“萧长卿,今生今世,想让哀家原谅……”
“做梦!”
兰溪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
“你们有孩子了?!”
恼怒闷沉的男声,终于憋不住了。
萧信一个轱辘从床底下翻出来。
他双目瞪得极圆,几乎成了虎目,那含威带煞的双眸,落在萧长卿身上时,完全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不可置信地开口怒骂:“你这混账!”
萧信一拳揍过去。
“你还算个男人吗?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们之间可有什么名分!谁给你那不要脸的劲儿,让你敢对她下手的!”
“你若敢作敢当,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你都他娘的干的什么窝囊事?亲手将孩子打掉?”
“信不信老子亲手将你脖子捏断,看你如何继续当这人面兽心的混账!”
萧信怒到极致。
萧长卿如今的所作所为,这副德行,还不如做当年那个痴呆不足的傻子呢,起码当傻子还有几分人性!
萧信挥出去的拳头,被萧长卿偏头躲过。
萧信怒意不减,一边骂着,又是一拳挥了出去。
这回,眼看要落在萧长卿面上时,被兰溪呵斥住。
“住手!”
兰溪强撑着,艰难地开口,“哀家和他之前的事,哀家自有分寸,不必外人插手。”
“外人?!”
萧信气笑了,指着萧长卿的鼻子,骂道。
“你告诉老子,谁算内人?这个打掉自己种的畜生算内人吗?”
“兰溪啊兰溪,枉老子以为你是个杀伐果断敢爱敢恨的,跟其他闺阁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你竟也是个没种的!”
啪。
话刚说完,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不是兰溪打得。
因为她已无半丝力气。
这巴掌,是腮雪抽的。
以下犯上,以奴婢之躯敢对王爷动手,那是凌迟处死的死罪。
可腮雪通通不在意了。
她指着萧长卿和萧信,骂出了心中所骂之话。
“你们两人在这里叫嚷什么?你们谁又比谁高贵?”
“枢北王,您是什么身份,我们娘娘是什么身份?娘娘做事,你有何资格说三道四插嘴插舌!”
“您想要耍威风,请您回您的漠北耍威风去。”
“这里是芝兰殿,是皇城,是我们娘娘的私寝里,娘娘不传召,你有资格开口吗?”
萧信气急,“你一个伺候人的婢女……”
也敢在他面前说教!
腮雪惨然一笑,“对!”
“奴婢确实算不得什么人物。”
“可奴婢就算再不是人物,那也是芝兰殿里的人,是娘娘身边的人,奴婢代表的是芝兰殿,代表的是太后娘娘!”
“王爷您如此轻慢,可是对太后不尊,对皇室不满,对朝堂有异议?”
“您不如直接说您不满意这新帝,想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得了!”
萧信噎住。
“好你个伶牙利嘴的丫头,本王……”
腮雪没再理他,而是将怒火,又对准了萧长卿。
“陛下之前对我们芝兰殿百般为难,如今又假意关心,好像处处都在为我们娘娘着想一般。您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行为,奴婢是真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