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才没过子时,怎么给这群混蛋摸上来了?
看距离,都快摸到帐篷门口了!
怪不得这群山匪在琅琊山凶名赫赫,就连州县的官差都拿不下……这分隐藏行踪的本事,不得不让人谨慎啊!
凌统领想到这儿,收起一切轻慢之心,凝重道:“娘娘,您退回营帐中,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属下也绝不会让这群宵小之辈……占半点便宜!”
接着,手往空中一挥,冷声道:“弓箭手!准备!”
隐藏在夜幕之中的弓箭手,悄悄将羽箭搭在弓弦之上,蓄势待发,只等凌统领一声令下。
那远处的火光,越逼越近。
盗匪腰上武器的冷光,寒意也越来越重。
兰溪垂眸,红唇漠然。
“放箭。”
今日之局,已无回转的余地,必是不死不休之事。
声音刚落,那搭在弓弦上的箭矢,便如流星一般,划破天际,落在那远处持火把的盗匪身上。
箭矢入肉,本该是惨叫声连连,可这些盗匪竟比精心培养的军队还要抗疼,硬生生忍住那切肤的痛意,一边拔下扎在身上的羽箭,一边将火把举得更高,圈围住兰溪等人所在的地界,形成一个闭环,将兰溪这边的百人,困于其中。
兰溪抬头,环视那成圆形的包围圈,眸间,寒意森然。
这真的是简单的盗匪吗?
盗匪所求,不都是金银财宝吗?
为何……这群盗匪,一见面,便要将她们赶尽杀绝!
……
昏暗的帐篷内。
春姨娘匆匆地将盘子里的糕点往怀里塞。
还有那纯银的烛台,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的瓷器,就连床褥上,绣着金线的枕套,春姨娘也没有错过。
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布满惊惧之色的眼底,带着隐约的疯狂。
她对那一旁坐着的小人道。
“待会儿,一定紧紧牵着娘的手,咱们母子俩趁乱逃跑,千万不能走散了。”
“这位叫什么明珠郡主的贵女,身份确实尊贵,看着也不甚好惹,但可惜,为人太过天真了。”
“来之前,娘可打探过了,这盗匪最爱围堵达官贵族,过路之人的身份越贵重,他们下手就越狠……”
“咱们小门小户的找几十个镖师,也许能蒙混过了此山。”
“可这位郡主娘娘……啧啧……”
“被盗匪头子给盯上了!在这山林之中,纵带了一百侍卫又如何?这可是盗匪们的老巢和主场啊!怎能由她猖狂?”
“不过正好,给了咱们娘俩的机会,待会儿,等他们打起来时,我们便趁乱逃跑……也许,还能留一条活路。”
“儿啊!”
想到这儿,春意娘又将眼神落在儿子身上。
看着他那小小年纪已显出几分清俊的五官,叹了一口气。
“我儿天资聪颖,怎能被我这么一个出身不堪的娘给拖累了?你娘我当年,只是青楼的一介清倌人,若非抓住机会灌醉了你爹,也没有这个成为良妇的机会……”
“好在你爹心善,留了我们娘俩一条命,将我们养在京城。”
“娘知道你读书好,也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可靠你一人想在京城立足太难了……”
“你爹爹只你这么一个儿子,他如今又成了扬州城的太守,若不把他底下的人脉资源留给你,他活这一辈子图什么!”
“所以,即便没有你爹寄来的这封信,娘这两年也打算带你回扬州投奔他的。”
“他便是再残忍,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独子沦落街头?”
坐在椅子上的小符笙,双手无力地抓着椅子上的雕花背板。
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是远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
“娘。”
他仰头道:“先生说,大家族之中,嫡庶之别极为分明,正妻与妾室的待遇,更是天壤之别。”
“在京城,即便我们过的再不堪,再狼狈,您也是当家的娘子,手下指挥着十几个仆人,将来儿子读书得了学问做了官,还能给您请封诰命,让您一世优渥,不为名声所累。”
“可到了扬州,您便要处处仰人鼻息,端茶倒水伺候另外一个女人。”
“儿子……甚至还要称呼他人为母亲。”
“我们……真的要去扬州吗?”
少年的瞳孔,干净不然尘埃。
无论他的生母是怎样的出身,他都不会嫌弃半分,甚至……会因此更加心疼母亲的不易,想着早些长大成人,护持住母亲,保她一世安稳。
正在收拾金银细软的春意娘,陡然听到儿子这般贴心的话,心头一梗,眼眶顿时红了。
她春娘这辈子没有投个好胎,也没能嫁的个良人,唯唯诺诺过了一辈子,却生了个人人艳羡的好儿子!
便是立时死了,她也值了!
只是。
她不能死,她得撑着将儿子带出琅琊山,带回扬州!
一把擦去眼角的泪痕,春姨娘将收揽好的东西,往怀中一塞,拉着小符笙便往外走。
“一会儿跟紧娘,千万别发出声音,知道吗?”
符笙没说话,紧紧握住春意娘的手。
来自母亲的温度,让他在这兵荒马乱的夜晚,心里无比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