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
贺都尉已将那惊堂木摔断。
此刻,空手砸在桌面上,发出嗡嗡的震音,怒指兰溪。
“好你个猖狂之辈,是本官在办案还是你在办案?本官如何审讯证人,哪用你来开口?”
兰溪也将手种种拍在身侧的茶桌上,手臂上的琳琅玉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本郡主既然享了陛下的俸禄,自然有为陛下监察百官明断是非的权力!本郡主看到贺大人昏庸无能,办案无方,还不能提点两句吗?”
贺都尉此时此刻,已完全将兰溪视作假冒郡主之辈。
语气愈发冷厉。
“提点?你这样伪造假冒的身份,凭你演的几出好戏,也配来提点本官?本官本想给你留几分面子,放你一码,可惜你不知深浅廉耻,非要装模作样到底,既如此——”
“来人!将这冒充郡主的假货押入大牢!”
“你敢!”
兰溪差点被气笑了。
这贺都尉真以为离了京城上千里,他便是此地的青天大老爷,县官不如现管了吗?
兰溪将京城那边姗姗送来的郡主文书和凭印扔到贺都尉面前。
“眼瞎了是吗?好好看看这其上写的什么!”
贺都尉的怒气一窒。
下意识地翻开那文书。
里面的遣词造句都是皇室的语气,盖在那文书上的章记,也是他曾见过的陛下亲章。
这……
难不成此人真是郡主?
贺都尉心头一跳。下一刻,又甩开这个惊怖的念头。
不可能。
先不说那兰氏二小姐已失踪多日,就算真是那兰氏二小姐,她不远千里跑来扬州城做什么?
扬州城并不在兰氏的势力范围内,而且兰氏嫡系几乎从不离京。
更何况。
传言那位兰二小姐自小习武,身手矫健,就算放在军中也是一把好手,必然长得五大三粗,发黄肤黑。
可眼前这位……
贺都尉上下打量一圈,最后,将注意力落在兰溪那白皙如玉,不赢一握的手腕之上。
这样细嫩的胳膊,能拿起枪剑?
怎么可能!
此人一定是假冒的。
至于这印章和身份凭证……
贺都尉桀桀一笑,将手中之物撕碎,再看兰溪时,带着无法遮掩的嘲讽与轻蔑。
“敢伪造出这等假货来骗本官,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真以为本官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当街指使下属杀人为一!”
“败坏公堂审讯秩序为二!”
“假冒郡主伪造陛下印章为三!”
“三罪齐犯,罪名可诛!来人!将此女押至天牢,三日后问刑处斩!”
“义父——”
许锃然惊道:“冒充郡主之事还未查明,当街杀人之事也未找到证据,如此武断,难免……”
“逆子!”
贺都尉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义子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唱反调。
他看着许锃然眼底的担忧和紧张之色,哪还有不明白的?
恼怒地指着兰溪,“为了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女人,你难道要当庭违逆主官的话?本官不是在跟你商议,而是在命令你!立刻将此女押入天牢!等待发落!”
色令智昏,锃然还是太年轻了,那么多好女子看不上,竟然为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出头。
看来,锃然成亲之事,要提上议程了。
到时让妻子好好挑选一番,给锃然挑一个名门之女,为他打理后方,也不至于再为这些歪蜜胺的女人失态了。
贺都尉话落,屋内的几十位衙役,便向兰溪袭来,争抢着想先将她羁押拿下,好在主官面前露脸。
殿外,一直观察着殿内局势的凌统领等人,见势不妙,一跃而上,准备冲进来救人。
却被那早有准备的铁甲卫给拦在半途。
凌统领连带着那十几个兰家军守卫,在府衙之外,和铁甲卫大打出手。
此处毕竟是扬州地界,铁甲卫有百人之数,凌统领等人武艺再高强,面对这人多势众的铁甲卫,也居于下风,一时之间,双方持续焦灼,无法进殿内救人。
而在殿内,冲在最前面的衙役,已扑向了兰溪。
犹带着汗渍和灰尘的右手,眼看要落在兰溪的手臂上时,被另外一直更有力的手臂给拦住。
那衙役呆呆地看着挡在兰溪身前的许锃然,哑声道:“许大人,您……”
“锃然,松手。”
高堂之上,看着这一幕的贺都尉,不怒自威。
“莫要执迷不悟,到此时还为此人辩护。”
“你要知道,你虽姓许,却是我贺家人!”
许锃然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但并未放手。
平复了几个呼吸后,抬头看向自己的义父。
“人既然是我带来的,我自然应该亲自将其送进牢房,便不劳烦这群衙役们了。”
这假郡主虽然胆大包天伪装成皇亲国戚,但到底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瘦弱女子,若被这些粗莽大汉扭送到天牢,万一出些什么意外……
贺都尉倒没想过他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后,面上的冷肃之意也缓和下来。
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缓缓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