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奇怪地盯着他的背影,既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迟到, 也不能理解他宁肯迟到也要?在学校门口把这东西交给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低头看看裴林放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是药袋。一盒创可贴,两盒板蓝根, 还有一板布洛芬。
……江汀上次被关到厕所之后?受了凉,断断续续病到现在都还没好。
江潮捏紧药袋,绷紧了嘴。
那?天晚上,莫屿灰跟他说:“我不会?教育孩子,这是我的失职。阿潮,如果?你和阿汀不想继续在这里读书,我也愿意尊重你们?的意见。学校那?么多?,总不至于一个都——”
“要?念的,妈妈。”江汀轻声打断她,“都要?念的。最后?一年了,我不走。”
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旁边闷不吭声的江潮,又看看莫屿灰,声音轻柔但坚定:“不用?担心我,也不要?……再因为我和别?人起冲突了。以后?,我会?保护自己。”
后?来……后?来,江汀让他去?自己房间,两人窝在里面聊了很久。
聊什么呢?
高三时?候的事情,实在已经过去?太久,江潮无法回忆起那?全部的内容,只隐约记得……
“阿潮,我听说,你最近和高二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他记得他坐在江汀房间的地毯上,两手撑着地,听江汀说话?时?也不是很耐烦:“你听谁说的?”
江汀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可内容却?有些压得他无法呼吸:“阿潮,我们?都只剩高三这一年了,这一年……再怎么样也能过去?的,过去?了就好了。可我们?离开之后?呢?”
江潮拧起眉头:“什么之后?呢?”
“你不要?招惹他。”江汀认真说,“最后?这一年,有你在,没人敢欺负他。可是你走了之后?呢?阿潮,不相?干的人,我们?都远离他们?,好吗。”
江潮心烦意乱:“你到底在说谁?哪个高二的男生?裴林?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江汀说:“那?最好。那?这药我去?谢谢他,你不要?管了。”
她像是在重复自己先前说过的话?:“阿潮,我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处理吧,我不想你再……”
说着说着,江汀眼睛红了:“阿潮,以后?……我会?照顾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江潮心中烦躁更甚,他想说“你别?跟我说这些”,话?到嘴边又实在无法说出口——江汀从来都不是爱哭的人,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生活的这些年里,江汀流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江潮捋了一把头发,从地毯上坐起,道:“你随便吧,我——”
他脾气向来如此,对?待最亲近的人也说不出半句柔软的话?,却?又实在无法对?快要?流泪的江汀说出半句重话?。
最后?,他只说:“还是我去?吧,我去?跟他说声谢。其他的,等你病好了之后?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课间时?,江潮挨间教室找过去?,终于找到了裴林所在的班级,然后?……借走了他的笔记。
江潮瞪着那?一大堆复印好的笔记,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它们?带了回来。
最重要?的道谢,也忘记了。
更神奇的是,那?笔记他真的看了。
裴林的字迹清秀,笔记记得清晰,又很有自己的风格。江潮一开始看得很吃力——那?里面实在有太多?特殊符号了,江潮很难分清。
后?来厚着脸皮挨个去?找裴林询问,这才勉强看懂。
江汀觉得新奇:“天呢,阿潮爱上学习了。”
江潮无奈道:“这笔记印都印了,别?浪费钱。”
江汀的状态……也好了不少。
莫屿灰不知找了什么办法,很强硬地解决了江潮的问题,还连根挖出了学校不少恶意霸凌的事件。
他们?读的这所学校,在辖区内是相?当不错的学校,然而?学校似乎只看重成绩,完全不关注学生性格的培养。孤立、霸凌,在低年级的学生中竟然十分常见。
事情曝光之后?,学校迫于压力,重新调查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在江汀身上的恶**件,也针对?那?些霸凌者给出了相?应的惩罚。
但考虑到学生们?已经高三,临近高考,这惩罚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撤销的口头警告,很是不痛不痒。
另一方面,江潮就算是为家人出气,也实实在在动了手。为了安抚那?些家长们?的情绪,对?江潮的处理也一并给出了。
各打五十大板,洒洒水一样的惩罚。
江潮对?此十分不屑,也根本?不觉得学校是真心想要?解决问题。但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无心继续追究。
他真的开始认真复习、准备高考了。
有时?他会?在楼顶天台上见到认真背书的裴林,时?间长了,他大概摸清了裴林出现的频率,便会?带上一些不太理解的问题向裴林虚心求教。
他会?在人前稍微保持一下和裴林的距离,避免被好事者认为裴林是自己的“小?弟”或“跟班”——他不喜欢这种词,裴林也的确不是。
在这间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好印象、好回忆的学校里,裴林是极为罕见的“好人”——不知道裴林心中如何看待,但在江潮心里,裴林是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