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将人从床上捞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盖上薄被:“坐不住了跟我说,知道吗?”
时亦将身上的重量往她身上偏了些,缓缓闭上眼,靠着比躺着舒服些,希望自己可以坚持的久一点。
只是,大面积压折的肋骨,以及受伤的肺部让她没撑过两分钟就喘不上来气了。
时亦看了眼床上的枕头,呼吸越发吃力。
苏媛猜想,她可能是没办法再这样坐着了,只好将人放回床上。
瘦到脱骨的身子一沾床,就是无尽地煎熬,时亦合上眼眸,承受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折磨。
苏媛尝试跟她沟通:“时亦,吃点东西吗?医生说之后不用再打流食了,可以适当喝点汤、吃点面食之类的,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她睁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算是回应。
第二次从icu出来之后,时亦就很少再开口,但是很配合治疗,别人跟她交流,她会用眨眼皮,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回应对方。
苏媛说:“那我给你叫份乌鸡汤,你现在身体才恢复,需要一些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可以吗?”
她微微点头,比苏媛本人更像一台机器。
只是苏媛并不气馁,身子微倾,硅胶指将她的碎发拢到耳后,微笑着说:“等你恢复好一点,可以出院了,我们到你家,本媛亲自熬汤给你喝,可以么?”
时亦闻言,眸光一闪,她立马捕捉到位,接着说:“我这人平时太懒,唯一擅长的就是捣鼓吃食,对了,你家有锅的吧?”
她没再回应她了,苏媛赶在那一缕眸光消失殆尽之前开口:“对了,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跟你做自我介绍呢!”
时亦略微提了点精神。
她说:“我叫苏媛,万物复苏的苏,名媛的媛,是一名躺平的码农。”说完,伸了伸手指,等待病床上的人呼应。
时亦没动作,她便将指尖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手心里勾了勾:“很高兴认识你,时亦!”
奇迹般的,她的思路被她带着,贴着床的半边身子,也没那么疼了。
很快,下单好的乌鸡汤送过来了,苏媛将其搁置在床头柜上,用棉签头蘸生理盐水给她处理口腔内部的黏膜,清水漱完口后,病床微微摇起一点,才将塑料盒里的汤端过来喂。
“这家外卖看着不错哈,时亦!”她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时亦张嘴,用舌尖卷进去,嘴里苦的发涩,她尝不出来汤的味道,只是动了动喉咙,吞咽下去,致命的疼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反胃的恶心感。
她强力压下这种感觉,缓了会,又张开嘴巴,等待第二口。
对方却没有动勺,而是强行将一张笑脸塞进她的视线里:“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时亦抿了抿唇,她给不出回应。
苏媛歪着脑袋观察,假装在思考:“不好喝吗,我尝尝?”她舀了一勺,凑自己唇边,伸出硅胶舌头,轻轻点了下:“咦,还可以呀!”
黑漆漆的芯机瞳,只能凝视,不能“抛媚眼”,唯有电子音抑扬顿挫。
她将自己舔过的那半勺汤递给时亦,时亦愣了一下。
——总算是有点表情了。
苏媛在心里暗暗地想。
结果下一秒,那人就真的张嘴,将勺子揽了进去,这次换她惊讶,只是转眼一想,如今的自己,也仅仅只是一台机器啊。
时亦慢慢咽下汤,苏媛又舀了一勺:“多喝点,身体才能好起来!”
面对她不断的聒噪,时亦拧眉,她立马看出了她的不耐烦,笑着问:“时亦,你是不是觉得我话特别多?”
其实不用问,她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话挺多,可这不情况特殊么,得想尽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于是,苏媛接着说:“时亦,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了你之后,一下子话就变得多起来了,我以前很安静的,我们领导跟我讲话,我**都不带**他的。”
这是事实,现实世界里的她,又废又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时亦扫了她一眼,像是在辨别这句话的可信度,或者,也可能是被吵得不耐烦了。
苏媛却全然不在意,黑瞳凝视着她的双眸,一本正经地说出撩人的话:“因为他们都太蠢了时亦,你最聪明,也最好看,我喜欢跟聪明又好看的领导聊天。”
终于,时副总不再乖乖喝汤,那双早已没有震慑力的眼眸里,久违地生出一道凄冷的光,她直勾勾看着她,仿佛在用无声的凝视,制止她的聒噪。
苏媛识趣地闭紧嘴巴,又舀了一勺碗里的汤,递过去。
这回,时亦偏开头,拒绝再喝,随后,直接闭上眼睛不看她。
苏媛偷偷扬唇,在心里为自己的一系列动作点了个大大的赞。
搁下碗勺后,她将病床摇下去,给她拉上薄被:“睡吧,时亦,我不吵你了!”
说着不吵,就真的安静下来了,时亦被她一番折腾,此时倒是来了些许困意。
她想休息会,却又恐惧睡眠,害怕看到喻舒死去的样子,害怕听到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声音,害怕那些诅咒、谩骂一刀一刀凌迟在她的心口上。
困意渐渐蔓延,但她不敢睡,她担心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台机器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没人给她打掩护,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