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意把唇瓣咬得发紫,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苏幼月怒问:“沈楠楠,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自从这个贱人出现,她就没有一天过得顺心过,她是定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却一次又一次沦为众人的笑柄!
一时间,孟知意眼眶里都气出了泪花。
苏幼月一动不动:“孟小姐似乎弄反了吧,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红枫园是谁一来就连声讽刺,也忘了在赏菊宴上是谁先骂的人,更忘了今日是谁追着我到了酒楼雅间,又是谁现在堵在这门口不让我走。”
定安侯府这位小姐,前半辈子过得未免太单纯了,单纯到她已经被娇惯出了一身纯粹的恶和蠢,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之于女子而言,无边的纵溺真是什么好事么?
孟知意张嘴就要反驳,却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突然发现,沈楠楠只是说了些事实罢了。
自己不去找她麻烦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可能来找自己。
可她又怎么肯承认,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自找苦吃,打自己的脸,于是逞强道:“你一个乡下村姑,根本就不懂礼数,惹了本小姐好几次,你自己毫无自觉罢了!”
苏幼月弯了弯眸:“教养和礼仪可不只是孟小姐嘴里单薄的一个词两个词,是方方面面地待人处事,是推己及人的周道和体谅,考验的也不止是身世和地位,还有心性和人品。
便是豪绅贵族,也有那暗地里害人性命的大奸大恶之人,哪怕是贩夫走卒,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之士。”
周围的百姓们都是爱武之人,心中自然有英雄梦,听到这里,不由有人纷纷叫好。
“就是,看孟小姐所作所为,哪有什么礼仪教养,自己都没学好,还跑出来要求别人,真是没眼看。”
孟知意说不过她,浑身又气得发抖,眼泪都抖了下来,不由求助地看向孟子瑜。
“沈大小姐一个忤逆不孝、离家出走的女儿,如今气得家中双亲还卧病在床,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他人?”孟子瑜听出她意有所指,可身姿依旧站得笔直,仿佛坦坦荡荡。
不等百姓们反应过来,苏幼月眼中那抹之前始终存在的笑意顷刻间尽散,化作闪闪寒芒。
“二十年多前,沈旺海娶了我母亲,靠我外祖白家出资才读书参加科举考上进士,进了翰林院后,他却嫌白家无法在官场上给他更多助力,于是攀附方家,狼心狗肺和方家联手害得白家一夜倾覆,又设计诬陷,将我母亲赶出沈家,害得我母亲客死他乡。”
“沈家欠我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三条人命,此恨不共戴天,我若是认贼作父认贼作母,才是天理难容!”
第567章 此女必诛
“沈楠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孟知意生气生到一半,逐渐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她感觉,自己忽然就听不懂沈楠楠在说什么了呢。
周围的百姓们听到这样的隐秘大瓜,一时间也是聚精会神,谁比谁听得都起劲。
毕竟这种**,一般都是从贵族之间隐晦地传开,哪有这么光明正大当街当众道出的。
看着孟子瑜逐渐遮掩不住的难看面色,面纱下,苏幼月却露出一个讽笑。
他们想毁了沈姑娘的名声?
做梦。
沈姑娘那般好的人,她不容任何人往她身上泼污水。
何况,她会比真的沈姑娘更豁得出去。
她本就不是沈家女,又如何会在意沈家的前程。
她就是要它高楼倒,就是要它把欠白家的都还回来。
孟子瑜不是想扶沈珠玉坐上皇后之位么,如今沈家传出这样的风波,前程未知,沈珠玉自无法再做皇子妃。
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不其然,虽然孟子瑜面上的表情变化细微,但苏幼月依旧从那上面捕捉到了一丝悔意。
应是后悔,今日非要跟她争个结果出来。
“无稽之谈,沈小姐为了构陷自家,也真是不遗余力,若是谁家出了沈小姐这样的女儿,真是可怜至极。”孟子瑜冷笑一声,自想将舆论往另一处引。
只可惜。
他平日里虽然机关算尽,却并不熟悉苏幼月。
哪怕再多阴谋诡计,在疯子面前,也是没用的。
苏幼月举起手,做了一个东荣结誓的手势:“今日我沈楠楠敢在这当着天上圣神的面起誓,若我方才所言沈家与白家之事有假,那便让我永生永世受圣神厌弃!”
话音一落,场上炸了锅似的。
“嘶……看来沈小姐说的绝对是真的!居然敢以圣神的名义起誓,发这么狠的毒誓!”
“没想到,沈老爷居然是这种白眼狼,太吓人了,还说沈家一家子内宅干净,和和睦睦呢,没想到,脚底下踩的是白家人的尸骨啊!”
“我记得,当初白家出事的时候,沈老爷可是一点都没帮忙,后来白家少爷穷困潦倒,来我们铺子里想要帮忙抄书赚银子,可掌柜的那时候说有人交代过了,不准收白少爷的书,我那时还不知道他们家得罪了谁,原来是沈老爷啊!太狼心狗肺了!”
“沈大小姐太可怜了,就算不孝敬沈老爷和沈夫人也是应该的,且不说她生下来就不在沈府,在乡下长大,就是这杀母之仇,也不能去孝敬啊!”
众人吵嚷间,折影看着自家夫人一本正经地把手放下来,忽然有几分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且不说夫人说的这些本就没有假话,就算有又如何。
圣神是东荣神,还管的到他们大盛人?他厌弃任他厌弃。
大盛的子民可不信这个。
听着周围一边倒的声音,孟子瑜瞳色凝沉,还想说什么,苏幼月却再次悠悠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孟世子倒是很关心沈家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孟世子和沈家人有什么特殊关系……不过嘛,这些都无足轻重,我只想知道,方才没比完的比武孟世子还比不比,不比的话,就给本姑娘让路。”
她语气虽普普通通,可话却说得十分嚣张。
她说完之后,孟知意就又发火,觉得以自己哥哥的脾气,也要对这小蹄子发火,谁知回头一看,孟子瑜只是脸色沉了许多,却迟迟没有开口。
“哥……”她扯了扯孟子瑜的衣袖。
孟子瑜冷冷看苏幼月一眼,才抬手对着侍卫们招了下:“真相到底如何,我们定安侯府并不关心,但沈小姐对舍妹的羞辱,我们定安侯府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你那侍卫身手是强,可他若是被召入朝堂为官,沈小姐可就没有资格令他为奴了。”
他话里有话,说罢,便直接转身而去。
孟知意没想到自己哥哥居然就这么走了,不由着急追上:“哥,咱们就这么放过这个贱人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被这小贱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每次都把她气死了。
孟子瑜忽然停住脚步,对着妹妹拧眉:“知意,我知你受了委屈,可如今她嘴上疯言疯语,毫无顾忌,继续跟她说下去,只会惹得一身骚,再者,她如今手里有那名高手,我们今日如何是对手?”
两人身后的侍卫听着,捂着自己酸痛的屁股,心道可不是么,小姐未免也太不聪明了,没看出来他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都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么,打打不过,说说不过,还怎么逼迫人家?
只能回去找帮手再说。
这偌大的一个定安侯府,还收拾不了她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女子了?
但不得不说,今日见了他才知道,那沈大小姐和传言中的也太不一样了……看起来又柔弱又强大,又和气又泼辣,用一个词来总结的话,那就是,生猛。
真是个生猛的女子。
连男人对上她都毫无办法,更别说小姐一个小姑娘了。
孟知意虽没想这么多,可也终于意识到,他们如今的确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还能拿沈楠楠怎么样。
她一想,又快气哭了。
沈楠楠,怎么这么气人!
“知意,你放心,哥哥不会就这么轻易饶了她,定会给你狠狠出一口恶气。”孟子瑜揉了揉妹妹的头,“只是你不是她的对手,以后见了她,还是得收敛些脾气,否则只会被她的阴谋诡计暗算。”
孟知意心中虽不情不愿,但忽地又想起今日沈楠楠说的那些话,好像之前的确每次是自己先去找她麻烦,结果又不是她的对手,最后才闹得狼狈不堪。
于是她才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
孟子瑜笑了笑,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和煦斯文的模样。
等叫人将妹妹先送走了,他的笑意渐渐收敛,上了马车。
“世子,如今这沈楠楠又是攀上贝王爷和赫连凛,又是攀上平阳公主,连宫中的明公公都对她有几分关注,再想动她,恐怕不容易。”他的贴身侍卫在一旁分析道。
孟子瑜眸光随着马车内的光线彻底昏暗了下来,只说道。
“正因如此,此女必诛。”
第568章 你怎么敢死
寒冬时节,大盛和东荣边境迎来了第一场雪。
天地之间漫雪纷飞,千里江水冰封,荆棘枝头,雪絮茸茸。
白狼自飞雪中一跃而过。
“将军,皇上已经送来密旨,令您立刻回圣都。”冰天雪地里,侍卫吐出的热气却极小口,不敢稍加大声。
自从两个月前,将军俘虏那个女人时,失手让对方跌落江中之后,就已经令他们在此打捞搜寻那个女人的下落。
想想也知道,那江水冰寒刺骨,波涛汹涌,寻常人掉下去,生机渺茫,那个女人恐怕早已经葬身在了江水之中。
否则,若是她真还活着,东荣和大盛的边境他们都找遍了,怎么不见下落?
况且,大盛那边连皇帝都亲自来了,也在找谢渊和那个女人的下落,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想想也知道两人的下场。
只是将军下的令,谁敢忤逆,他一日不收令,侍从们便一日不敢停下。期间有人劝慰过将军,说此女子怕是已经身陨,谁知将军却忽然勃然大怒,直接将人踹成重伤。
是以这些日子,搜寻的侍从们虽然越来越不满,却也不敢发出一声牢骚。
京中第二次传来圣上旨意,侍从反倒松了口气。
如今九江已经冰封,那女子,是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若是此次回去,他们把这段时日的事说出来,只怕圣都城里那些人都要惊掉下巴,拓拔将军居然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等他们再知道,这位女子还是他人之妻,不知会如何作想。
只可惜,那女子命薄,否则大家一定很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能让拓拔将军开窍。
营长里许久没有声音,侍卫只能听到火盆里时不时迸溅出的火星发出噼啪声,他呼吸也越发谨慎。
身上还沾着雪花的白狼回头看了看久久不言的青年,缓缓走去,拱了拱他的手。
拓跋枭骤然回神,蓝绿色的眼瞳映入光亮那一刻,像狼眸,又像毒蛇的眸子。
那眼瞳中似是沁着碧绿深蓝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