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露殿后,身边的心腹晚秋竟然也在皇上的逼问之下老实交代了自己先前就和那两人有所往来。
若是这会儿还不明白,自己是中计了,邱贵妃这些年在宫里也白过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除了晚秋,到底都有哪些人,参与了这次计划。
这一环又一环紧紧相扣,但凡差一环,都不至于让自己落到这种下场,能在宫里动用这么多人手,还能在她身边都安插了内线的人,到底是谁!
她想不出来,谁还能有这种本事!
随着两个太监再次上前勒动白绫,她的面色再一次痛苦起来,百里薇刚想上前,却听皇上道:“去,给朕安排,朕要和二皇子、三皇子和三公主滴血认亲!”
百里薇瞠目结舌,傻在了原地。
父皇怀疑,自己和两个皇兄不是他亲生的?
不,这怎么可能,那两个男人都是自己送给母妃玩的,送的时候自己都多大了,他们当然是父皇亲生的啊!
她是皇室血脉,天生高贵,一生下来就比别人高一头,她绝不是什么野种!
百里薇心中不停这样告诉自己,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活了十七年,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怕,光是想到有一丝可能自己不是皇室血脉,都叫她无法接受,如坠冰窟。
她这时候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邱贵妃,连忙朝皇上冲去:“父皇!我是你亲生的!我就是公主啊!”
皇上却不似从前那般慈爱,看她一眼,眼底就闪过一丝厌恶,无情甩手将她推开:“是不是,你们几个都让朕觉得恶心!”
他倒是未用太大的力道,三公主却腿一软摔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还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从来没认识过的陌生人。
父皇怎么会这样待她?
他说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是他亲生的,今后也还是让他觉得恶心么?
百里薇还在发怔,外头福公公却突然进来了,看了一眼殿内的情况,绕过了邱贵妃和三公主,到皇上身边道。
“启禀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向进宫上奏,说人贩子案已经查明主谋,是太师大人,二人来向皇上请奏将太师捉拿归案……”
第127章 难解恨意
百里薇听到主谋是邱太师的那一刻,浑身一震。
怎么会这样?
母妃出事,舅舅也出事!
一定是有人故意害他们!
她猛然抬起头,想要告诉皇上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可皇上却是被火上浇油,被气得面色通红,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指着邱贵妃的鼻子骂道:“把这个贱人勒死后,直接火化,谁敢来拦,同她一样下场!”
百里薇哪里会听不出来,这话就是为了防他走后有人拦着不让杀她母妃的。
她无法相信皇上会如此无情,可张了张嘴,却不敢说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去。
听着身侧传来邱贵妃痛苦的呻吟声,百里薇内心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狠下心来,不再看去,只是紧紧攥着拳头。
终于,旁边彻底没了声音,两个太监试探之后,低声说着贵妃已死。
百里薇紧攥的拳头也忽然松开了,像是没了巨大的压力后松了一口气一般。
她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谁要害他们,可这会儿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的,竟然不是自己看着亲生母亲在自己身边被活活勒死了,而是接下来的滴血认亲。
倘若自己滴血认亲不是父皇的血脉,自己该怎么办?
她还在发呆,两个太监已经出去宣布了邱贵妃的死讯,片刻之后,难以置信的三皇子冲进了殿内。
看着地上的尸首,百里明目眦欲裂:“母妃!”
百里薇这才恍恍惚惚,看向了邱贵妃。
女人虽然死了,但还死死睁着一双眼睛,似乎在看着她。
百里薇不由打了个寒颤,竟然不敢再看。
不是她不想救母妃的,是父皇说了,倘若自己敢救,自己也得被勒死,她没有办法……
百里明哭嚎了会儿,才注意到一旁的百里薇,见她浑身上下好好的,忍不住怒道:“你为什么不拦着父皇!”
百里薇立刻反驳:“我拦了!父皇他根本就不听我的,他说要是谁敢拦,就一并处死!”
百里明却不像三公主想的那般体谅,反而怒骂:“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母妃死在你面前?为什么不叫我!”
见亲兄弟居然丝毫都不理解自己,百里薇脸色有一丝难堪,可也怒道:“我叫你进来送死么?”
看她竟然这么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对母妃的死痛苦的意思,百里明看着自己这个双胞胎妹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就算死,也不会让母妃死在我前面!我宁愿你刚才把我叫进来!百里薇,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听他这么骂自己,百里薇也气得不轻,他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深明大义,他就是比她有良心?
她猛然从地上站起身:“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百里明,你才没有良心!”
“你那是为了保护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那是为了自己活命!”百里明也起身,霍然上前一步,因为暴怒,脸颊都剧烈鼓动着,“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百里薇看着他暴怒的身形,几乎要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打自己,她看着这个向来和自己无比亲近的双胞胎哥哥,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你不认就不认,我也没有你这个哥哥!”
说罢,她便向外跑去,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
百里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才真是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亲妹妹竟然能眼睁睁看着亲娘在眼前被人勒死而不疯不闹,她简直陌生得让他觉得从来没认识过她。
就算平日里他们再怎么欺负外人,可对自家人,那是血肉至亲,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在自己面前!
从前向来亲密无间的双生胎直接决裂,旁边的宫人们也看得直发呆。
但今日过后,哪怕二皇子几个还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恐怕皇上也要与他们生出嫌隙。
这宫里的风向怕是又要变了!
宫人们揣测得不错,一个时辰后,皇上与两位朝臣从武英殿出来,便直接下了旨,捉拿罪犯邱太师,查抄邱府,令暂时将二皇子幽禁于二皇子府,没有诏令不得出府。
圣旨一下,整个燕京城一片哗然,绝大多数人压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邱太师就被判成罪犯了。
这邱太师在朝堂里势力斐然,盘踞多年,邱家更是权倾朝野,怎么会被判得这么突然?
而二皇子之前还是人人眼中未来的太子,这会儿竟然也被幽禁了,那岂不是说明他也无望太子之位了?
整个燕京城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一片风雨欲来之景。
再晚一些,消息便放了出来,说是邱太师是人贩子案背后的主谋,证据确凿,马上就会被判问斩,而邱贵妃则在宫中忽然暴毙,这会儿已经被火化,葬入了青林园。
消息一出来,众人这才敢相信,原来邱贵妃邱太师一派竟然真的倒台了!
邱贵妃这么多年受宠,本来众人都以为她就算没有当上皇后,日后皇上也定会为了她打破祖制,让她与自己合葬在帝王陵。
可如今,邱贵妃死后竟然连妃园寝都没进,反倒是进了跟皇室根本不搭边的青林园墓地,就可见皇上对她的态度如何了。
普通百姓们虽不知邱贵妃犯的是何罪,却对邱太师深恶痛绝,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人贩子身后的主谋,难怪这些年大盛的人贩子如此猖獗!
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仗着权势一手遮天作奸犯科,干出这种恶事,现在便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而不少朝堂的官员也才是刚知道,邱太师居然就是人贩子案背后的主使,一个个都也是呆若木鸡。
虽说权贵们也有不少知法犯法的,但却几乎没有会涉及这种案子的,人贩子这种案子实在恶劣,毕竟谁家没有孩子女人的,光是想想都叫人觉得恐慌。
若非心已经黑到了极点,怎么会想着用这种手段赚钱!
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被拐卖的受害者们半分恨意!
第128章 她靠的是自己
大厦倾覆,官场上可谓地动山摇,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跟邱太师府扯上一丝半毫的关系。
此时已经有不少权贵知道邱贵妃暴毙的内幕,听说皇上还要滴血认亲,不由个个面上不显什么,私下里却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结果。
倘若邱贵妃所出的皇子公主不是皇上亲生的,那可就热闹了。
谁不知道平日里邱贵妃膝下的那对双生胎有多目中无人,那靠的不就是生来就有的皇室血统么,倘若二人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那可真是叫人看笑话的同时,也能狠狠出一口恶气。
外面人已经等着看三皇子三公主的笑话,这会儿被禁足的苏芊却还一无所知,跟柳姨娘道:“姨娘,你放心,等三公主嫁进来,肯定会给我们撑腰的!”
柳姨娘也已经从一开始的担心被女儿给说服了,觉得三公主嫁进来是个好事,她肯定能把苏幼月那个小蹄子给压得死死的!
“你说得也对,你对三公主再怎么说都有救命之恩,她就算嫁进来也不会苛刻了娘,只是可怜你原本能嫁给三皇子,如今好好的一桩婚事都被那小贱人给毁了。”
苏芊想起这事,心中也是恨意滔滔,可很快心平气和道:“无妨,只要这次宏德大师一出面,我的名声就能变得和从前一样,届时想嫁什么身份的男人没有?”
再加上日后自己也算是三公主膝下的继女,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
想着三公主嫁进来之后自己能过上好日子,苏芊勾了勾嘴角。
以三公主的脾气,定然是想到什么做什么,很快就会嫁进他们苏府,苏幼月那个小贱人还能禁足自己几日?
越是想到以后能狠狠报复苏幼月,苏芊就越是高兴,忍不住勾起嘴角。
可柳姨娘的心腹丫鬟却突然跑了进来,面色惊惶:“姨娘、二小姐,不好了……”
随着丫鬟将宫中的变故讲出,苏芊的唇角不由自主就拉了下来,怎么都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贵妃娘娘暴毙?邱太师被抓入大牢?”
柳姨娘张大的嘴巴也快要能塞下一个鸡蛋:“这是怎么回事?”
母女俩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蒙了,方才心中臆想出来能收拾苏幼月的快意被狠狠打击,两人脸色跟家里死了人一样难看。
苏芊的脑子又怎会想不明白,邱贵妃突然暴毙也罢,连带着邱太师也出了事,那事情怎么可能会简单,只怕是二皇子这一派都要倒台!
自己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才好不容易靠上三皇子和三公主,他们若是倒了,那自己怎么办?
以后她还怎么是那个小贱人的对手!
苏芊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呼吸都困难,此时此刻,她才感觉自从苏幼月退亲之后,自己突然就流年不利了起来,哪哪都倒霉。
她忍不住安慰自己是福星,就算不顺也只是一时不顺,很快就会过去,可内心深处却忍不住浮现出被她藏在心里的记忆。当年她曾去过不同的庙里算过几次命,可不论是哪,得到的结果都只是普普通通。
是她自己当初不信命,认为事在人为,才开始苦心经营自己福星的名头。
她出生时什么漫天霞光,不过是几片晚霞,她进宫时发现的前朝藏宝之地也不是她自己发现的,是她偷听到一个老太监说的,宏德大师愿意为她开口说话,说她是有佛缘之人,也是另有缘故……
连救三皇子三公主那一次,其实也是她精心设计的一出。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靠着她凭着她不信命为自己争来的。
从明白生母身份低微,从知道父亲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情开始,她就不信什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