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气:“朕还不够软吗?一年了,别说讲几句话,想见个面都得碰运气,真是要疯了。”
蒋安面现踌躇:“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祁镇没好气道:“你都这样说了,哪有不让你讲的道理?下次少废话,直接讲就是。”
“是,是。”蒋安讪讪地笑,“奴婢记得,绿竹姑娘一开始为了躲万岁,自请去了南海子,可是后来,她却愿意回宫,不仅愿意回宫,还与万岁说了好一会儿话。”
“不错。”
那天她不仅对他笑了,当他情不自禁覆上她的手背时,她也并未抽出来。
他以为是靠近的开始,谁成想已是巅峰。
“那个时候她留在南海子有危险,自然愿意回到紫禁城。现下,她有皇后娘娘罩护,安稳度日,她又何须再进一步呢?”蒋安道。
“那依你看,朕该如何啊?”
“如果让绿竹姑娘意识到,在这宫里,只有躲在您的羽翼下,才能不被外间风雨侵扰,她又怎会去别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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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钦安殿的两扇门一打开,周辰安便瞅见青萝立在宫后苑的一棵大槐树下,仰着小脸,眨巴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被勾起好奇心的他到了近前,也仰面去看。
雪白柔嫩的小花,一串串一簇簇,掩映在碧绿的枝叶间,压得枝头摇摇欲坠,在春风的吹拂下,散发着沁人的清香。
青萝闭眼深嗅,尽情的享受这空气中的香甜,再睁开双目时,那双清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向往之情。
他忍不住道:“你这品味够独特呀,别人都是喜欢赏个牡丹、海棠、玉兰之类,你倒好,竟对这大槐花如此着迷。”
“牡丹海棠玉兰哪能和槐花比?你知道这槐花要蒸了吃,有多美味吗?”
她不假思索地答,还吧唧吧唧嘴,待一转头,看清说话的人是他,不由得敛了神色:
“是你呀。”
“哦~”他恍然,“原来你站在这儿,是肚里的馋虫叫了。”
“关你什么事?该忙忙你的去。”她没好气道。
他却不走,背着手在她身边晃荡。
“想上树摘,可是这宫后苑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撞见,身子挨罚不说,嘴上还吃不着,多糟心呀。对不对?”
她被说中心思,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接茬。
“可是要走吧,肚子里的馋虫又实在叫的欢,谁让尚食局的食谱里没这道菜呢?”
她又剜了他一眼,扁起小嘴,气哼哼的不语。
“不如这样,我去给你放哨,但有人来,我就吹声口哨,你躲在树杈间不动,待人走了,再继续摘,如何呀?”
“哼,信不着你。”
“我懂,因为周贵妃是我姐姐嘛。”他丝毫不恼,举手立誓:“真武大帝在上,若我不好好给你放哨,藏有祸心,就教我五雷轰顶。”
“发这么大的誓?”她这才正眼看了他,半信半疑道:“你干嘛要讨好我?”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他微笑,“怪就怪我那姐姐脑子不太灵光,别的不说,就冲你和太子的交情,也该感谢感谢,哪能恩将仇报呢,对不对?”
“嗯,这倒是句人话。”
“你仔细回忆一下,自打我入宫以来,贵妃娘娘还针对过你们吗?”
“这么一说,好像是没有......”
“所以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替那不晓事的姐姐给你赔个礼,以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说着,周辰安认认真真给她作了个揖。
他心里很明白,如果去年他刚进宫就示好,她们必然不吃这一套,需得耐着性子先卖个好,让她们感受到己方的变化,才能在她们心里扒开一条缝隙,破解罩在双方之间的寒冰。
青萝果然被打动,只是终究戒心强,思索片刻,眼珠子一转,挑眉道:
“那你发誓,若你不好好给我放哨,敢藏有祸心,棠棠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你姐姐也不得好死。”
“你刚还说我发的誓大,怎么一转眼倒把我亲近的人都饶上了?”
“你是个道士诶,万一你学了什么法术,五雷轰不死你呢?”
“话虽如此,只是我姐姐跟你有恩怨也就罢了,棠棠却哪里得罪你了,还要捎带着她?”
“你姐姐那为人,背不住你跟她关系也不好,若不捎带你心上人,我怎么放心?”
“小小年纪,心眼真多。”
他嘴上虽如此说,却还是举起手来,郑重立誓:
“真武大帝在上,若我周辰安不好好给元青萝放哨,敢藏有祸心,那棠棠九泉之下将不得安宁,我姐姐也不得好死。”
她总算放下心来,笑逐颜开:“你姐姐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她的福气。”
两人当即分工合作,他负责放哨,她上树撸花,在默契的配合下,她如愿避开了行人,用前襟兜了一大包槐花下来。
“谢谢啦!”
她留下这句话,撒足便往坤宁宫奔去。
进了坤宁宫,直接拉着晶儿去了小厨房,惹得晶儿不解:
“瞧你这兴奋劲儿,捡着元宝啦?”
“蒸槐花吃!我都两年没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