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走远,转过弯去,即将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她仍是不舍,忽然拔足飞奔,快速跑过石桥,来到池中小岛,沿着水岸的小道往他的方向继续奔跑。
隔着明镜般的池水,她终于又看到他的身影。白玉栏杆后,碧绿翠树下,身形若隐若现。
她想看得更清楚些,也不顾没有树荫遮挡,离水岸又近了些,一边往前走,一边张望着他的身影。
过不多会儿,他好像瞧见了她,穿过树丛,也来到水岸边,随着她的节奏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迎着似火骄阳,隔着水波遥遥相望,同步向前。
日头晒得她满头大汗,俏脸通红通红,浑身好似被热浪灼烫,可她却一点也不觉难熬,唇边始终挂着笑意,眸中满含希望,心底一片安宁。
直到他不得不转道,身形彻底隐没在翠林殿宇后,她方依依难舍的往回走去。
到了钱皇后殿内,绿竹正在帮钱皇后佩戴香囊,瞧见青萝这汗如雨下的模样,奇道:
“你这是在日头下待了多久,难不成是想把自己蒸熟么?”
那边晶儿笑着端来水盆,拧了巾帕递给青萝,青萝也顾不得接,只冲着绿竹傻傻的笑道:
“绿竹,稳了!”
绿竹会意,笑道:“好家伙,人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到了你这儿,就变成直教人犯痴变傻了。”
青萝嗔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倒来嘲笑我。”
“快擦擦你的汗吧,小傻子。”
绿竹难得用了宠溺的语气,好似心中也一颗石头放下。
青萝愈发欢喜,这才接过巾帕擦起汗来。
钱皇后笑问:“到底是什么喜事呀?吾虽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青萝那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她呀。”晶儿笑着调侃,“蒸槐花吃上瘾了呗,自己吃不够,还得分给别人吃,最好一起吃。”
“小蹄子,要你多嘴!”青萝连忙捂住她的嘴,转移开话题:“娘娘也喜欢佩戴香囊吗?”
钱皇后微笑解释:“明日六月十九,观音诞辰,万岁、太后,还有一干妃嫔,都要去琼华岛上万寿山的喇嘛庙拜一拜,绿竹怕外面蚊虫多会咬到我,所以特意给绣了一个香囊,里面放了些香草,佩戴在身上,就能防蚊虫了。”
“我的呢?”青萝忙问。
“你的我忘带过来了,一会儿去我殿里拿吧。”
“好!”
香囊到手时,青萝不免惊喜。
通常香囊上绣的都是一些吉祥寓意的图案,可是绿竹给她绣的,却是一株小青萝。
“这是独属于我的,绝不和旁人换!”青萝喜滋滋的戴上。
绿竹道:“天气炎热,万岁他们去拜观音,肯定是挑清晨凉快的时候去,你想法给高春风传个话,让他值早班,这样就可以一块去了,多在万岁面前混个脸熟,总归有好处。”
“嗯!”
青萝回去以后,按照绿竹的指示,托艾望远给高春风传了话。
第二日清早,朱祁镇、孙太后、钱皇后一干人等坐轿前往琼华岛,青萝跟着绿竹的轿子,果然在随行的侍卫中瞧见了高春风的身影。
到了琼华岛,在那里居住的宸妃、淑妃等人早已于岸边等候,见朱祁镇他们下了轿,齐齐行礼:
“参见万岁、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都起来吧。”朱祁镇摆手。
“是。”
众妃起身,忽听一声啼哭,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奶娘怀里的吉王朱见浚在闹腾,宸妃连忙从她怀里抱了过来,轻轻哄了几句,朱见浚的哭声才算停止。
孙太后微笑道:“吉王哭声响亮,说明身体强健底气很足,宸妃养的好呀。”
“许久未见吉王了,抱来给朕和太后瞧瞧。”朱祁镇道。
“是。”
宸妃抱着朱见浚上前,一岁半的娃娃穿了一个红肚兜,肚兜上绣着鲤鱼跃龙门的图案,衬得喜庆又可爱。
孙太后笑着逗他,冲朱祁镇道:“小家伙和你小时候长得真像。”
“都说儿子小时候长的像太爷爷,我却没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是也不是。”
“诶,才不是呢。”孙太后一摆手,道:“永乐爷脸黑,哪像你们爷俩儿白白净净,细皮嫩肉。”
朱祁镇含笑俯首,一脸慈爱的去逗吉王。
小娃娃喜热闹,越有人逗便笑得越欢,朱祁镇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道:
“一岁半了,该学话了,来,乖儿子,叫声爹听听。”
“你也太心急,小孩子嘛,慢慢来。”
孙太后的话音刚落,小娃娃便奶声奶气的喊了声:
“爹~”
紧接着又喊了一声:
“娘~”
这下大出朱祁镇意料,又惊又喜:
“好儿子,声音洪亮,学话也快,天赋异禀,可造之材呀!”
“万岁谬赞了。”宸妃笑着接话,“是妾平日总教他,才学会说的,哪就天赋异禀了,小孩子不都这样么?”
朱祁镇下意识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朱见深,又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
“上山吧。”
一众人里多是壮年,爬个小山不在话下。
唯有孙太后和钱皇后身子不便,一个年迈,身旁有襄王之女安平郡主搀扶,另一个眼瞎腿瘸,晶儿和青萝左右服侍,皆是步履缓慢,不知不觉间并阶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