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她自然也不走。”
“可——有太后在上头压着,周贵妃在旁边催着,万岁他会改主意吗?”灵香心里仍没底。
“压的也好,催的也好,这会儿有她们头疼的呢。至于万岁的心思——”青萝唇角一勾,“自有人让他改主意。”
*****
藻韵楼。
“奴婢查清楚了,那些话的确是从尚寝局传出来的。”
听完李嬷嬷的禀报,孙太后微微一笑:
“元青萝才进宫多久,她知道什么,若不是以前宫里的老人儿,怎么专捡这件事来说?”
“您是说——王尚食?”李嬷嬷眼前一亮:“怪不得元青萝跑了趟南海子呢。”
“哼,好个贱婢,老身不去寻她的晦气,她倒找上门来了。”
李嬷嬷道:“依奴婢看,她留着始终是个祸患,要不派个人,让她彻底闭上嘴?”
“这当口儿,皇帝那边也盯着老身呢,若是派人灭了口,反而让人觉得老身心虚,愈发信了她的话。只有老身不拿她当回事,其他人才会不拿她当回事,就让她继续当她的疯子吧。等过个两三年,皇帝那边忘了此事,再去绝了后患。”
“奴婢明白了。”李嬷嬷顿悟,“奴婢这就遣医官过去,给她诊脉治病,再送些生活用品,以示太后心底坦荡,待下宽仁。”
“嗯。”孙太后满意点头,“她也是个聪明的,讨了好处,往后自然闭嘴。老身真正所虑的,是皇帝那边儿。”
涵和殿。
朱祁镇听完蒋安的禀报,惊讶不已:
“太后不仅没罚,还让人去给她治病?”
“对。”
“真是去治病的么?”
“治病的时候没避着人,尚寝局、尚食局驻守的人都在旁看着,整个过程正常得很,太后那边还派人给王尚食送了不少东西,关怀备至。”
朱祁镇眼望窗外,神情放松不少:
“这宫里传闻大都是捕风捉影,王尚食一个疯子,所言更不足为信,太后念着她是身边的老人儿,不去责罚她,足以证明太后问心无愧。”
蒋安见他如此态度,便顺着说道:
“万岁说的是,这宫里传话传歪了的事,那是常有的。”
“那会儿下头的人传朕和绿竹,不就说那年朕打通州过的时候,她就救过朕么?”
“可不是?奴婢也听说了,一个个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跟亲眼见了似的。”蒋安笑道。
朱祁镇亦莞尔,便又问道:“贵妃那边呢?”
“嗨,贵妃娘娘自从上次被太后训了一顿,人是老实多了,也不敢再攀扯太后,说自己也是天命所定了!”
朱祁镇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的他心事解了大半,神经不似先前紧绷,整个人松弛下来,一股清香入鼻,循望过去,是御案上的玉白瓷瓶里插了几朵粉嫩的荷花,犹如一个亭亭玉立的娇羞少女,盈盈欲滴,芳香四溢。
“这荷花雅致得很,下边的人有心了。”
蒋安忙道:“是贤妃娘娘适才派人送来的。”
“竟是绿竹送来的?”朱祁镇很是惊喜。
“是,贤妃娘娘正和宸妃娘娘在水畔赏荷,想起万岁公务辛劳,便送来一抹荷香,希望能为您解解乏。”
“水畔赏荷?”朱祁镇唇边噙了一丝笑意,“好雅兴。走,去凑个热闹。”
轻风掠过水面上的翠叶红花,将一阵阵荷风送入凉亭中。
绿竹和宸妃悠闲地倚着栏杆,手中团扇轻摇,一边纳凉赏景,一边闲话家常。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此情此景,当真教人沉醉呀。”朱祁镇的声音自亭外传来。
绿竹和宸妃闻声,连忙起身,一同向他的行礼:
“万岁。”
“免礼。”
他径自走到绿竹身前,含笑扶起了她。
“你着人送的荷花甚好,我很喜欢,就想过来看看你。”
宸妃知趣的移到对面,让出自己位置,朱祁镇拉着绿竹一起坐下,环顾了一圈,奇道:
“这段时间都不见青萝在你身侧,还听闻她要随皇后一起去白云观,从前你们两个总是秤不离铊,最近这是怎么了?”
绿竹眼神一黯,道:“说来也是怪妾疏忽。”
“哦?”
“那日在琼华岛,皇后娘娘被野猫袭击,后来青萝发现,是妾送给娘娘驱蚊的香囊里含有薄荷草,才引得众猫聚来。她疑心是妾故意的,与妾大吵了一架,便一拍两散,分道扬镳了。”
“原来如此。”朱祁镇微微思索了片刻,笑道:“既是误会,解开便罢,不如我做主喊她过来,当面说和说和,莫要伤了你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绿竹却摇摇头,道:“多谢万岁好意,说和就不必了。”
“为何?”朱祁镇不解,“她不是你在宫里最亲的姐妹吗?”
“实不相瞒,自打与她断绝来往之后,妾这心里,竟然一阵轻松,好久没有这般舒畅过了。”
“这又是何故?”朱祁镇更不解了。
“打从月人姐姐去了之后,青萝与妾便生了隔阂,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怪妾没有早早去见万岁,才误了月人姐姐的性命。妾这边呢,只要一看到青萝的脸,就会想起月人姐姐的事,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午夜梦回的时候,总喘不过气来。这些日子她不在身边,妾想起月人姐姐的次数也就少了起来,那心里的石头也跟着变得轻了些,自然松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