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是不是?”
赵琮呵呵笑道:“是,昭仪娘娘说得对,万岁宅心仁厚,从不轻易责罚下人,大家伙谁不想要这样的主子呢?”
余人也一一附和,全都夸他比朱祁钰仁德,听得他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只是面上仍克制着,轻轻笑道:
“嗯,贪个小便宜嘛,不算大事,罚他半年例银了事吧。”
此话一出,这事算是定了性,赵琮带头拜去:
“万岁仁慈宽宏,宫中上下,无不拥戴敬爱,遇到您这样的主子,实乃上天恩赐呀。”
从司礼监出来,青萝向他福了一福:
“万岁政务繁忙,妾便不多打扰,先行回宫了。”
好不容易碰上他,讲了这么多话,竟然主动回宫,也不出言留他。
眼看她转身离去,他情不自禁地开口唤道:
“青萝。”
青萝袅袅回首,眉眼温顺:
“万岁,有何吩咐?”
他缓步向前,主动靠近她:
“朕有些时日没去看你了,你心里怨朕吗?”
她微微垂下眼帘,委屈巴巴:
“万岁喜欢妾,皆是因为妾像皇后娘娘,如今来了明嫔,她比妾要像得多。您因为她冷落妾,妾心里也难过,但是想想,也能理解,谁让您对皇后娘娘用情至深呢?妾没有这个福分当她的替身罢了。”
把他冷落她的原因归咎到尚明心那里,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而非朱祁钰之故。
给足他台阶,给足他面子。
果然,帝王含笑执起了她的手,柔声宽慰:
“哪里没有福分?明贵人相貌虽比你像,性子却不如你,你在朕这里,始终有一个位置,谁也抢不走。”
“真的吗?”
她抬起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巴巴瞅着他,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真的!”他搂上她的香肩,“今晚,朕就去你的长阳宫。”
红彤彤的灯笼被摘下,长阳宫恢复了生机,再次沐浴在圣恩之下。
长寿宫则等了个空,殿内烛光跳跃,映着尚明心小兽般的眼睛,她自嘲一笑:
“哼,想不到才从叶绿竹那儿撬走了人,就被她抢了去。”
言毕,起身吹灭了蜡烛,殿内归于黑暗。
寂静的夜,犹如巨大的黑色帷幕覆下,笼罩着大地。
随着时间流逝,薄纱似的光亮涌出,一轮红日缓缓升出地平线,将黑色的帷幕冲淡冲散,渐渐地,天地之间被照得亮堂堂一片。
清脆的鸟鸣打窗外掠过,青萝轻柔地为皇帝穿上外衣,系扣的时候,袖口间磨损的线头进入他的视线,不禁微微皱眉:
“这衣服都有线头了,就别穿了,虽说咱大明朝谨遵祖训,不宜奢张浪费,但也不必如此节俭。”
“是。”
青萝轻声应下,眉目间却流露出一丝落寞。
那边的宫女趁机插话:“万岁有所不知,并非我们娘娘节俭,实在是新衣未到,只能穿旧衣。”
帝王不悦:“尚服局怎么做事的?这入夏都有一阵了,新衣竟还未送。”
宫女再接再厉:“何止尚服局,尚食局也尽送些冷菜冷汤,肉腥子都不见几个。多亏您昨儿个过来,我们娘娘才跟着吃了顿好饭。”
帝王的脸沉了下来:“原以为宸妃是个稳重的,比周贵妃要强上许多,没想到竟这般放纵下人……也怪朕多日未来,才教她们看轻了你。”
青萝微笑:“不怪万岁,您便是多日未来,却从未短过妾什么,仍给妾留了一个安稳的落脚处。何况您是皇帝,整日里事务缠身,哪有空理会这些?见人下菜碟,原是人之常情,不只这宫里,宫外头也是这做派,妾从小到大见得多了,也早就习惯了。不过短点吃穿用度嘛,不值什么,好歹比着妾从前的日子,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你呀,真容易满足。”
朱祁镇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向外唤道:
“云中。”
徐云中躬身进来:“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昭仪元氏,端庄淑睿,温婉和顺,晋为嫔位,赐号为和。”
此旨一出,后宫风向立变,除了尚寝局之外的各局,纷纷换了态度。
尚食局赶紧送来好菜好汤,尚服局很快奉上新衣,就连那个直殿监的洒扫宦官,也专程来向她磕头谢恩:
“多谢和嫔娘娘出面,否则奴婢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只能冤死在狱中了。娘娘的恩情,奴婢愿当牛做马来报答。”
青萝瞅了眼他脸上脖间被拷打的伤痕,也算解了气,轻声笑道: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以后,我的宫门口勤打扫着些,别再让我宫里的人吃灰便是。”
那宦官的脸霎时红到脖子根,惭愧无比:
“是,奴婢谨记,以后再不会了。”
最后,是宸妃亲自登门拜访,面上关怀备至:
“那些下人,我已经都骂过了,妹妹若缺什么,尽管差人去和我说。我那儿有吉王,平日里忙于教导,难免有个疏忽,你可别往心里去。”
青萝心知定是朱祁镇说了她几句,为了稳住圣心,她才过来表现一番。当下也不戳破,只学她堆起和善的笑容:
“宸妃娘娘客气,当初钱皇后一事多亏您出手帮忙,这点小事,我哪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