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目瞪口呆的瞅向他。
对面的这个人,披着清俊脱俗的容颜,穿着优雅禁欲的道袍,然后用最一本正经的表情、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直白露骨的话,跟你做最见不得光的交易。
她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反正两个人总得疯一个。
“你、你是修道之人,怎么可以想这种事,做这种事呢?”
“我要随心呀。”他不假思索道,“违心修不了道,逃避悟不了心,我不能骗我自己。”
“你、你这都是什么歪理?”
“歪理?”他一脸无辜,“方才我说只有随心才能修一个念头通达,明心见性,你还说对呢。”
青萝没想到先前的随口附和,倒成了回马枪堵住了自己,急道:
“可、可你得守戒律呀!破了色戒,你就不怕被逐出师门吗?”
“色戒?”
周辰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乐道:
“你要知道,我修得是龙虎山正一派。”
“嗯?”青萝一头雾水。
“我们龙虎山每一代天师都姓张,父传子,子传孙,代代相传,至今已四十五代。”
“嗯......”青萝仍有些懵。
“如果他们不和女人成亲、洞房,哪来的代代子孙世袭道统呢?”
青萝方才明白过来,大跌眼镜:
“你、你们龙虎山的老大带头破戒?”
“什么破戒?”他白她一眼,“有律才有戒,无律怎算戒?他们全真派主张不娶妻不饮酒不吃荤,除情去欲识心见性。我们正一派却没这许多清规戒律,只要避开四不吃:牛、狗、乌鱼、鸿雁,其余的么,烈酒荤肉、娶妻生子,皆可随心而为。”
他的一席话,在青萝脑内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冲击着她的固有思维,良久,小声嘟囔:
“这么不正经,还叫什么正一派?”
“大道三千,各派有各派的修法,不管走的哪条路,都是为了体悟天人合一的境界。我们正一派只是讲究方法自然,不屑于那些假正经的做派而已。”
她再找不出话来反驳,想了想,换了一个思路,道:
“好,好,就算你们龙虎山没有色戒一说,不会挑你的刺,可我是皇帝的女人,并非自由之身,你觊觎有夫之妇,妄图对君上不忠,你的良心受得住吗?”
这句话倒把他问住了。
他怔在那里,思维被打入新的漩涡,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在精神巢臼里苦苦找寻着答案。
她再接再厉,继续输出:
“周辰安,你说过,皇宫就是一片沼泽,你将来还是要回龙虎山的,所以你不能任由自己在这片沼泽里越陷越深,变得越来越脏!”
“嗯......”
他点点头,思维似是被打开,于精神巢臼中跳了出来。
青萝松了口气,忙道:“那咱们谈谈其他条件——”
话未说完,他慢声打断:
“脏就脏吧。”
“哈?”青萝再次懵住。
周辰安缓缓抬眸,平静的眼神透着沉沉暮气,整个人是止不住的丧:
“反正我已身陷沼泽,沾上了污泥,一滴泥是脏,百滴泥也是脏,多一滴泥,少一滴泥,有什么区别呢?从前的明净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不是,你、你——”青萝被他气得语无伦次,“你不介意多这一滴泥,我介意呀!”
“为何?”他十分迷惑,“你不是不在意贞节的么?”
“我是不在意贞节,可我在意小命呀!真沾了这滴泥,我以后岂不就受你胁迫了?”
“大家一起沾的泥,我也会受你胁迫呀。”
周辰安耸了耸肩,说罢,他又认真思索了会儿,摸着下巴笑道:
“仔细想想,大家互有把柄,倒也有好处,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自然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联起手来也放心。”
“唔......”
青萝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听起来是这么个理儿。
见她如此反应,他身子自然地朝她倾去,单肘撑在桌上,微微托起下巴,满含期待地问:
“那你是答应了?”
明亮的瞳孔如星辰般闪烁,他的眼尾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弥漫开来,使他俊俏的五官看起来愈发迷人。
青萝第一次晓得,原来男人的诱惑也可以如此清新澄净,好似夜幕中的点点繁星,绚烂夺目的同时,没有丝毫的腻味。
扑通,扑通。
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跳。
他又轻叹:“只是这宫里人太多,毕竟是万岁的眼皮子底下,需得花一番心思,才能成其好事。”
青萝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不。”她噌地起身,“再好看的脸,也不值得我拿命冒险!”
周辰安一怔。
她不敢再看他那张脸,一个字也不再说,快步下了台阶,就如进殿时周辰安躲她那样,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看得守在远处的道童一愣一愣,浑不知他们的知院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素来以嘴皮子闻名的和嫔娘娘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不由得心生敬佩,大拇指暗挑,知院真是我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