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绿竹缓缓念出他的全名。
“真是个吉祥的名字。”青萝道。
曹吉祥展颜:“承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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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济宫。
这是永乐年间修成的一座道观,平日她们送果时,总会路过这里。
今日绿竹为了节省时间,特意托青萝帮自己送南宫的那一份,好来给曹吉祥求一个平安符,作为胭脂的还礼。
刚至三清殿门口,还未踏足殿内,一名老道士径自向她迎了过来:
“姑娘,看你面相不凡,贫道给你占一卦如何啊?”
绿竹笑着摇摇头:“道长,我是来替朋友求平安符的。”
“哦?”老道士微微失望,“那随贫道来吧。”
老道士将她带至殿内一侧,那里摆着一张长桌,放着签筒笔墨。
他在桌前坐下,向绿竹道:“布施有三等,功德无量,人天得大利益,不可思议。一者施法,二者施身,三者施财。姑娘选哪种啊?”
“信女不便,只能选第三种:施财。”
“好,姑娘的朋友,叫何名字?”
“曹吉祥。”
老道士提笔在黄纸上画下符咒,折好之后,抬头要递给绿竹时,却发现她双手捧着一片金叶子,递交给旁边记功德的小道士,不禁一怔。
这灵济宫里人来人往,他见识不少,如她这般虔诚大方的,实属少数,接钱的小道士也觉大开眼界。
“多谢道长。”
绿竹接过平安符,小心揣进怀内,转身欲走。
身后的老道士回过神来,出声叫住了她:
“姑娘,平安符之外,我再送你一卦,如何?”
“啊?”
绿竹意外回身,老道士已微笑着递上签筒,她便接过,心道:
既是为曹吉祥求的平安符,那便再为他占一卦吧。
这么想着,她拿着签筒摇了一摇,一支签飞出,落在桌面上。
老道长拈起,缓声念道:“归自沙丘后,因专定策功。国由中府令,帝在望夷宫。”
“是吉是凶?”绿竹问。
老道长拈须沉吟:“怪了,怪了,姑娘这签可是为自己求的?”
“哦,我是为朋友求的。敢问道长,怪在哪里?”
“此签上吉下凶,实乃少见,大运之中,暗藏大险,福祸正邪,生死贵贱,全在一念之间。”
“大运之中,暗藏大险,福祸正邪,生死贵贱,全在一念之间......”
绿竹琢磨着他的话,那老道长却又将签筒往她面前一推:
“姑娘再为自己摇一个。”
绿竹见他执着的为自己占卦,便不再拒绝,接过签筒,又摇出一支签来。
“月空之人亦罕逢,那堪官贵在其中;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老道士念完签文,眉头一皱,“怪了,真是怪了!”
“敢问道长,这又怪在哪里?”绿竹好奇。
老道士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幽深:“上吉下凶,两支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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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绿竹一直思索着老道士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把它搁置一旁。
到了宫里,她和青萝去尚宫局报备过后,便往司设监来找曹吉祥。
找了人传话,门口稍等了片刻,便见曹吉祥欢欢喜喜的出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
“我去灵济宫里给你求了个平安符,希望它佑你安宁吉祥。”绿竹微笑着将平安符递给他。
“会的会的。”
曹吉祥接过那平安符,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视若珍宝。
然而在他这一低首间,额头一侧露出一块红痕,溢出零星血迹,显是被人所伤。
绿竹见了,不禁皱眉:“他们打你了?”
青萝瞅了眼他的伤,咂咂舌:“啧啧,下手真狠,都出血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都习惯了。”
曹吉祥连忙拿袖子遮掩,举起手中平安符笑道:“以后有它,我会越来越好的。”
绿竹一阵心酸:“伤口得及时处理,我来帮你吧。”
三人找了个无人角落坐下,绿竹用帕细心擦拭他额间血迹,又从青萝手中接过药膏,指端剜了一点,轻柔给他涂去。
曹吉祥从未离她如此之近,此时被她温柔以待,只觉世间万般美妙,也不及此刻,心中不免留恋。
可是想到自己处境,与她天差地别,不由得长长一叹:
“若是以前——就好了。”
青萝见状,好奇问道:“以前又如何?”
“以前我有干爹赏识,被他罩护,这二十四衙门,谁敢欺我辱我?”
忆及这里,曹吉祥的目光闪现出少见的锐气,仿佛又回到了那时风光。
“他们见了我,唯有巴结奉承伏低做小,求我引见给干爹。”
绿竹给他敷药的手一点点慢了下来。
“哇,那你干爹也是个厉害人物了。”青萝道。
“当然,我干爹在时,太上皇对他言听计从,赵公公都要避让三分,兴安公公还不知在哪里呢。就连那些做官的,都抢着来给他当儿子。”
曹吉祥目中的光一点点暗淡: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干爹一死,有道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如今处处受制,深埋泥土,也只能做一条蛇钻土吃霉,与蚯蚓为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