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脚弥勒菩萨置于万寿宫的一处偏殿,其薄纱流动飘逸,上身半裸、批璎珞,左手持花,浓眉、大眼、高鼻,额间一点白毫。
万寿宫,是先可汗乌雷儿时的居所,而后,其保姆常太后亦老死于此。
多伽罗望着屋簷瓦当上的“大代万岁”、“传祚无穷”,心口思量:此处便是我来日的家了。
殿中而今无要人住居,只有几个年老的宫人,和善而微聋,倒不致为难她。
不久,可汗狩猎归来,闻道此间有躯新佛像,特地前来观赏。
“嗯,倒是颇似我见过的北天竺人。”他洋洋道,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一旁躬身垂首的素衣少女,并未看进眼里。
对第豆胤而言,太后显然并不留恋阿爷,否则,哪会如此迅速就寻了情人?且那该死的面首李奕,整日就喜欢打扮得如花孔雀般,在宫中趾高气扬地闲逛,令他常恨不得朝其射去一箭。
至于她为何以亡夫的名义造像,除了矫情自饰外,他想不出有别的理由,更料不到以人为符咒的荒唐念头。
约一年前,阿爷留给自己的仅剩的顾命大臣之一——素和·其奴莫名地没了,内外咸叹惜之。或许,此是她的杰作也说不定?毕竟当年乙弗·浑就是被骗进宫赴宴,然后遭伏击的。
刚继位时,十一二岁的他尚不甚晓事,加上冯氏的慈眉善目,令他真的以为乙弗一党或是威胁。
但短短四年间,他已从童男长成为阿爷,所增的智识亦足以看清宫内争权的关窍。
是故,他对年轻的继母多怀忌惮,两人虽未撕破面皮,但已开始相互提防了。
“好了,观也观了,走了!”言讫,可汗领着几个年轻英武的内三郎(北魏宫中宿卫官)昂昂然去了。
第二个跑来欣赏石像的,是个**岁的儿童。
“心肝,莫去了!哟哟等等我!”未见其人,便闻一阵匆忙的脚步,与个妇人带喘的规劝。
“阿姊!”片刻后,门边现出一张伶俐的小脸。
“你是在叫我?”多伽罗诧异。
“是,我知你姓乙弗,我阿孃也姓乙弗!”
“真个?那你是?”
“拓拔若,可汗的阿弟,排行第五哦。”
“五皇弟。”她行礼道。
“不要嘛,干嘛如此对我?”男孩噘嘴,“他人都称我皇弟,可除了乳孃,无一个是赤心相待的。”
“是么,你的阿孃呢?”
“早就无了,不记得了。若还在,也未必躲得过——”
“皇弟!”一旁的乳孃出声,“慎言!本就不受信任,还要出来乱讲。”
“好了好了,我不再说就是了。”他悻悻道,“对了,阿姊,你饿否?同我去阿真厨觅食吧。”
万寿宫荒闲多年,老宫人吃得简单,蔬食多,软而烂,她早就厌腻了,于是欣然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