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在心里不屑一顾。谁需要那个狡猾的老头子的谅解,他只需要那个老头的解药而已。
程秀棋在他身后戳了戳他,年修齐忙道:“太子殿下,禾公公奉皇上之命陪伴于我,我想将他也带在身边。”
太子看了他身后的程秀棋一眼,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当然可以。”
年修齐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也对太子的做法十分不认同。从太子的角度来说,无论他程秀棋还是这个禾公公都算是敌方派系的人,尤其是他不久前还帮秦王坑了李家一把,太子竟然一点疑心也没有。他若真的当上了萧国国主,这个萧国恐怕就不是元家的天下,而要改姓李了。
年修齐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一边跟着太子进了李府的大门。
程秀棋特意拉着他落后了几步,趁着前面的人不注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小书生你听着,等会儿那李国丈接见了你,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拖住他。给我多争取些时间,让我去找解药。”
“你知道去哪儿找么?”年修齐抬头望望这比□□还大得多的大宅院,游廊屋宇如同迷宫,“这么大的地方你要怎么找?等你挨个找下来我都能在李府过年了。”
程秀棋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怎么时不时就犯呆。我当然已经查清楚了解药的所在,现只等我过去把它牵出来,就万事大吉了。你只要拖住那老家伙两盏茶的时间就够了,别又闹僵了让人提前扫地出门。”
“你查清楚了?在什么地方啊?”年修齐狐疑地看着他,“你天天在皇宫里住着,怎么查的啊。”
“在东跨院的小书房里。怎么查的你就别管了,我有特殊的探查渠道。”程秀棋说完,悄悄地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快到地方了,我先走了。”说完就身形一闪,隐在一丛花木后面,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年修齐有些紧张地目送他的身影离去,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道:“怎么不见禾公公?”
年修齐心里一跳,有些心虚地看向太子:“呃……他,他小解去了。”
太子将折扇掩住嘴唇,恍然大悟:“明白,明白。”
年修齐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看这神情就知道他在脑补些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可是他的身体,您在明白些什么啊?
两人又走了片刻,进了一座雅致的小厅。下人立刻奉上香茶,只是那李国丈却迟迟没有出现。
年修齐有些忐忑地捧着茶碗,打定了主意就算赖也要赖够了时间。不就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么,对于年修齐这个从小以当官为目标的资深官迷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他一盏茶都已经喝完了,按着程秀棋夸下的海口都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那个李国丈居然还没有出现,想来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傻老头,自以为威严,实则白送了他这么长时间。转头看了太子一眼,却见他也是心平气和地陪在一边,面上丝毫不见不耐烦。
似是感受到年修齐的视线,太子转头与他对视一眼:“秀棋等急了?”
“不急,不急。”年修齐自然是不急,只是对方以太子之尊的身份,居然让人晾在这里也不恼火,也着实太平和没有血性了。
果然还是不如他家秦王适合当皇帝,光是这如狼似虎的皇亲国戚,都能把这个温和如水的太子殿下给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等年修齐意淫完,便又有人进了小厅。
他抬眼望去,却不是那李国丈,居然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冲着年修齐和气地一笑,端的是剑眉星目,俊美无匹,竟让见惯了秦王吕东洪傅紫维以及太子这般好容貌的年修齐闪了一下眼,颇感惊艳。
别的不说,这京城里的美男子真是一茬接一茬的,让人目不暇接。
那年轻男子先向太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跪地贴额:“草民南宫舒雅,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点点头,温言叫起。年修齐听得奇怪,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南宫舒雅站起身,看向年修齐,笑道:“秀棋公子,别来无恙?难道公子不记得了,我们曾在宫里见过一面。”
他这样一说,年修齐总算记起来这张脸了。这不是那天他在皇宫里被李国丈威胁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么?却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因为那一次遭遇,年修齐心里对他便没了好感,只是敷衍地行了礼,便各自落座。
南宫舒雅先赔罪道:“李大人今日有些不适,未能亲自见客,还望太子殿下雅量海涵。”
“无妨。”太子道,“人年纪大了,身子骨总是有些不爽利的时候。李国丈定要保重身体,萧国可是一日也离不得国丈这样的肱股重臣。”
二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句,让年修齐更加疑惑这南宫舒雅的身份了。就说李国丈避见他二人,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可以接待太子殿下,这位南宫舒雅算是哪一根葱?连姓李的都不是,他们对太子殿下也未免太怠慢了。
南宫舒雅突然看向年修齐:“听说秀棋公子偶感微恙,李大人一直很是挂怀。上一次在宫里,李大人就说过,国丈府上有一位药到病除的名医,只是名医脾气太怪,诊金不要金银,只要他想要的东西。秀棋公子若能拿得出他要的诊金,他便能为公子诊治。”
太子有些惊讶地看向年修齐:“秀棋病了?为何从不告诉本宫?”
“我没病。”年修齐嘴角抽了抽。太子殿下为何这么甜?真是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这个南宫啥啥摆明了在威胁他,如此地明目张胆,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南宫舒雅笑了笑,又道:“秀棋公子何必如此逞强,对谁也不说,让别人如何为你分担忧愁。听闻公子与秦王殿下交情不浅,难道对他也不说?若他知道了,想必也是心急如焚,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那名医请了去的。有什么事,比得上公子的身体重要呢。”
这一番话却有些戳了年修齐的痛处。他一开始就将中毒的事告诉了秦王,虽然他也并不愿意拿莫林一案的证据换取解药,可是秦王一直不闻不问的,却让他心中总有些委屈。
只是他可以委屈,却断断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因此对这个南宫舒雅的印象更差了。
他勉强地笑了笑,道:“在下多谢南宫公子关心。”
南宫舒雅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只是有意给年修齐提个醒,便又转开了话题,继续与太子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白长了一副俊模样,看起来比李国丈还坏。年修齐有点闷闷不乐地继续喝茶。太子却似乎很是挂心,也无意与南宫舒雅闲扯下去。
“今日秀棋是为那天在宫里开罪国丈之事前来道歉的,既然国丈身体有恙,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太子寻了个空隙道。
南宫舒雅无可无不可,依旧是那副笑模样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太子殿下和秀棋公子有心了,在下定为公子传达,国丈向来对秀棋公子赞赏有加,定然不会介意的。”
年修齐却着急了。程秀棋还没回来,他们怎么能这么走掉?!眼看着太子想要站起来了,年修齐忙道:“等等――”
太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年修齐脑子里焦急地转开了。
“我们――我与南宫公子一见如故,我们再聊一会儿吧。”年修齐急道。
太子有些讶异,南宫舒雅却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头。
年修齐嘴角一抽,这两人都是什么神情?不会有什么误会吧?!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误会就误会吧,他也得继续拖下去。
“不知南宫公子有什么爱好?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呢?”年修齐硬着头发继续与南宫舒雅搭讪。
南宫舒雅笑着看了他片刻,看得年修齐后颈发麻,他才慢慢说道:“在下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书也不曾读得多少,只是颇走过几个地方。”
“那好,那很好。”年修齐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愿意聊下去就成,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南宫公子一定见多识广。不知公子都到过哪些地方呢?”
南宫舒雅倒是十分配合,年修齐问什么,他也都答上两句。就这样一个逗引着一个回答着,年修齐不知不觉又灌了几碗茶水下肚。
太子被晾在一旁,却有些忧心地看着千方百计逗南宫舒雅说话的年修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片刻功夫,年修齐已经把能问的全问了,那可恶的南宫舒雅却仍旧老神在在,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一个字,一副你说不下去就立马送客的架式。
可恶的南宫啥啥,属驴的吗?!戳一下才动一下!可爱的小毛驴都比你勤快!
“唔……原来公子的官话是近年来才学的,连四书五经也是来到中原之后才由李国丈启蒙的。真是不容易啊。”年修齐搜肠刮肚地要将话题继续下去,南宫舒雅不搭话就算了,那个太子不但不帮忙,反而见寻着了空隙马上就想辞行似的,年修齐忙道:“李国丈教你读书的时候打你吗?!”
太子无奈地看着他,南宫舒雅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不打。”
“你小时候你爹爹打过你吗?!”
太子看不下去了,插话进来道:“南宫公子的父亲就是李国丈。好了修齐,你就算和南宫公子一见如故,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也该走了……修齐,你怎么了?!”眼看着年修齐突然抱着肚子弯下腰去,太子大惊失色,忙过来搀扶着他。
年修齐皱紧了眉头:“殿下,我刚才茶水喝太多了,我――”
南宫舒雅很是善解人意地道:“来人,带秀棋公子去更衣。”
一个下人从外面进来,引着年修齐往外走去。年修齐叮嘱太子道:“你陪南宫公子再说说话,等我回来。”说完便急急地跟着下人走了。
太子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南宫舒雅也笑望着他:“闻名不如见面,秀棋公子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他不是你能肖想的。”太子突然正了脸色,一反往常的温和,盯着南宫舒雅的视线颇有些凌厉。
这一次年修齐倒并非尿遁,他是真的挺急的。到了茅房痛快地解决了之后,他却不准备回那个小厅了。反正他不回去,太子和南宫两个人就算大眼瞪小眼也得等着他回去才能散,这是待客之道。只是那个挨千刀的程秀棋,夸下海口说两盏茶,这都多久了,到底能不能行啊!
想到程秀棋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年修齐赶忙呸了两声,在心里告了个罪。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一边寻了个没有人的小道,往来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