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其中姐姐肯定含有后怕的思考,但更像是担心自己走丢了而受到父母的责问,而不是真正担心自己的安危。
不过他本来就和姐姐相差了很多岁,不想带着他玩也是正常的。归根结底,还是父母的原因。
或许这可以解释一点为什么自己后来想从外界寻求情感价值,不过事实证明他就是在情感上不断碰壁。
“到了。”卓蔚成先等郁景徐平稳下车,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两人要了当地的特色小吃,面对面地坐在露天的木桌上,正好能看见海浪拍击礁石,溅起一滩滚珠碎玉的奇绝景象。
浪声萦绕在耳畔,郁景徐却不觉其聒噪,反倒有种莫名的安心感。毕竟,和这些亘古不变的事物呆在一处,感觉时间的流逝速度也渐渐放缓。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正忙着隔空录像的卓蔚成,只是不知为何,在后半程中,学长突然沉默寡言起来,刚才下车时的神情也不太对劲。
或许以自己一贯以来的性格来看,这很可能只是多心产生的想法,但心底的那种在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在意让学长变得反常的事物,在意自己在意学长这件事。
当他刚想开口询问时,卓蔚成却也转过身来,如往常一般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向他展示新拍的影像。
这令他退缩,他舍不得那样的笑容陡然凝固变色,也臆想着是否一直以来学长在他提出种种困惑时都是在勉强自己礼貌应对,他是不是已经添了够多的麻烦了?
幸好在这时服务员端上了餐食,他只需要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埋头吃饭就好。
可他还是心不在焉,筷子也在无意识间一下下地戳着海蛎煎。
“怎么了?是不合你的胃口吗?”卓蔚成细心询问道,并要来了新的菜单。
郁景徐盯着对方困惑的神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讷讷开口道:“我感觉学长心情一下子变差了,所以有点担心......如果是我想多了,刚才那句话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好了。”
卓蔚成缓缓搁下竹筷,光是这样细节的动作就让郁景徐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你真的很敏锐。”他想扯出一个笑来着,但里面却掺杂了太多的苦涩,看起来实在无法让人产生他很轻松的错觉。
“我当初报考眀派,也的确不是奔着想看海来的,而是想着学校离家越远越好。虽然我父母都在国外,姐姐也不和我住在一起,但我不想离熟悉的地方太近,那样会使我回忆起过去的孤独。”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全家也一起这样去旅行过,尤其是去了好几次海边,虽然......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很高兴。我原以为这片海域我没来过,就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刚刚的确有点触景生情了,不好意思,我这样实在有点扫兴。”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到最后的时候也有些难为情地侧首,因为郁景徐认真专注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让他的心间莫名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郁景徐垂眸,“这样可能有点奇怪,老实说我很高兴,因为过去一直承蒙学长关照,向你大吐苦水,而学长却从来都是认真倾听我这个负能量体的言论,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会被你所厌烦。”
“但是现在,学长愿意不顾我唐突的猜测和发问而在我面前吐露心声,我真的很高兴,这或许证明我是值得学长信任的,或许根本就是我自己太喜欢胡思乱想,或许我可以帮到学长什么。”
这番话一出来,他表现得比刚才的卓蔚成还要难为情,恨不得变成在沙漠里躲避危险的鸵鸟,把头用沙子给埋起来。
卓蔚成缓了过来,带着几分好笑地看着对面低头不语的郁景徐,“我从来就没有嫌弃过你,你的确不要太过胡思乱想,而且我也并没有帮上你太多,感情都是相互的,你早就已经回馈我很多了。”
郁景徐缓慢地抬头和他对视,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卓蔚成认真地望进那汪黑色的深潭,“所以,以后也不要再说什么自己帮不上忙之类的话了,景徐,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关心,也希望你能更加自信一点。”
郁景徐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了,不然为什么在卓蔚成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连一点风浪声都听不到。
卓蔚成重新拿起竹筷,微笑着对表情僵硬的他宣告道:“好了,干饭干饭,菜都凉了。”
饭后两人临时改变了计划,这里临近的海滩也是个著名的旅游打卡点,他们绝对在这里逗留一个下午,然后再骑着电瓶车在环海公路上去追赶夕阳。
他们都带了沙滩鞋,此刻正提着各自的鞋袜走在浅海处,看着海浪从远处袭来的气势明明甚猛,而当其推进浅海滩上时却只是给他们的脚踝挠了个痒痒。
卓蔚成的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霾,甚至在沙滩边放声高歌起来:“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郁景徐静静聆听着,对方有一副天生的歌唱金嗓,清唱也足够动听,这点在部门招新时他已经见证过了。
本来他以为对方唱两句也就歇了,孰料卓蔚成还煞有介事地找来一根足够用作拐杖的树枝,冲他喊道:“景徐!有什么哀愁就用树枝写在沙滩上,让大海帮你把它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