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德绑架?”何复不可置信,“合着大家都没错,是我错了行了吧?”
“错不错那都是白家的事,初贺都没说什么,谁说也轮不到你来说。”牧枚压低声音,“何复,你管越界了。”
何复满心窝火,“光说我,你又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不觉得他变了?”
牧枚盯着他良久,再度出声,声音很轻,但字句清晰。
“初贺吃了这么多年苦,终于被白家找到,和父母团聚,能够过更好的生活,我作为朋友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开心。但你呢,何复,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何复同样盯着牧枚,说是盯,眼神已经接近瞪视,牙关咬得死紧,肌肉在皮肤下滚动。
牧枚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何复,你该不会是看不得初贺过得好,想让他和你一起继续跟从前一样吧?”
“啪”,巨大一声响。
木板桌被一脚踢翻,碗筷碎了一地。
隔壁桌的人被吓了一跳,悄悄地往这边看。
何复双手插兜,阴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吃了。”
...
白初贺收拾好东西,带上卧室的门,站在连接客厅的过道里静默片刻。
过道里亮着灯,他背对着自己的卧室,眼前刚好是对面那间紧闭着门,白皎一度很好奇但没有开口问的房间。
房间门很干净,门把手因为经常擦拭,没有积灰,看起来像是有人住在这里一样。
白初贺的手搭在面前这间房的门把手上,停顿了很久,才打开这扇门。
月光最先流淌出来,在他身后拉下一个长而沉默的影子。
房间里一张床,一架衣柜,一张书桌,和白初贺房间的布局一样。
床上套着干干净净的浅米色四件套,枕头上压着叠好的被子,被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偶。
书桌上放了台灯,笔筒,笔记本,一盆小多肉,墙上挂着和他房间一模一样的洞洞板。
白初贺挪了挪桌子上多肉的位置,好让白天时的阳光能更好地照耀着它。
转身的时候,他的鞋尖不小心碰到了书桌下摞着的书。
整整三大摞,从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和练习册开始,最顶上的一本是高三的语文教材,崭新如初。
白初贺没有开灯,但这间房间的朝向很好,躲藏在云后薄纱似的月光就已经大致照出屋内的一切。
“小月亮。”白初贺叫了一声。
房间里只有浮动的月光,除了白初贺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大庆开店了,开了一家面馆,就在老城区,离这里很近,饿了的时候去吃一碗很方便。他还记得你爱吃小白菜,店里的素面给菜给的很多。”
“张爷老了,还开着那家小卖部,现在手抖得连苍蝇拍都握不太稳,眼神也不如以前了,我把他店里的垃圾拎走了他都没发现。”
白初贺想起张爷靠着烟柜打盹的模样,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张爷事也记不清楚了,以为还是从前,让我们三个别在外面乱晃。他还是那么喜欢你,把白皎认成了你,偷偷塞了ad钙,以为我们都没发现。”
“药馆的刘老头也老了,但是身体比张爷好很多,现在还抽得动烟,每天白天在外面摆个马扎,坐着晒中药,自己也跟着晒太阳。”
“今天我找他买了药,他想起你,多问了一句,说不知道你现在肩膀有没有好受一些,又拉着我絮絮叨叨讲了遍伤寒杂病论。”
一切都静悄悄的。
小月亮在海边许下的愿望,隔着十几年的岁月,依稀回荡在耳边。
“我要走了,小月亮,我要去住海边的房子了。”
晚风顺着防盗网吹进来,窗帘贴着地板,无声地晃动了一下。
“你不跟我一起住吗?”
白初贺最后看了眼这间房间,仔细地拉好窗户,关上门,离开这套陈旧但温馨的房子。
宋姨就在车里等着,也没有催,仿佛知道白初贺需要自己的时间。
“宋姨。”白初贺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谢谢。”
宋姨笑了笑,“东西都拿上了吗?没事,有什么需要拿的之后再回来拿就好,来回也不麻烦。”
白初贺想起岭北那条市郊环海的路,“跨了两个区,挺远的。”
“是远了点,不过开车也还好。”宋姨踩下油门,“再早点的时候,咱们家没住岭北,就住在新区市中心。那时候住的平层,虽然去其他地方都近,但上上下下也怪累的,特别是家里还养着小狗,得天天遛。”
“嗯。”白初贺应了一声,岭北水苑的住宅区看起来确实很新,大概开盘没多少年,“后来才搬到岭北的吗?”
白初贺现在心情出奇的平静,思绪也不像之前那样散漫无常,甚至还有心思分出注意力听着车里放的歌。
旋律很熟悉,还是刚才那首,恐怕是宋姨不小心按了单曲循环。
“对,后来才搬的。”宋姨说。
或许是留了心,白初贺忽然发现,那首他在来的路上没兴趣听下去的歌曲后半段其实旋律也相当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