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将至,12班贡献了一个小型乐队和一首舞蹈串烧,赵多漫他们四人组最近情绪阴霾,都对这次活动兴致缺缺。
有节目在身的同学利用晚自习时间去了操场排练,其中还有一些负责音响后勤的同学趁机溜出去商讨方案了,班级人数少了一半,看管自习的老师也莫名松了秩序。
赵多漫看胡可可位置空着,趁机溜过去串座和程晚下了一晚自习五子棋,输赢次数相当,下课铃打后,两位女生迎着晚风心情颇好地迈出教学楼。
有同班女生偶遇撺掇两人也加入舞蹈节目里,程晚表示婉拒,她现在只想去超市弄两串关东煮。
惬意的晚风吹着,握着排队20分钟才购入的关东煮,程晚绷了一整天的心情总算得空放松片刻。
“爽。”赵多漫滋润地啃了口签子上的鱼丸,又冒出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如果上学可以不学习,只跟朋友鬼混就好了。”
程晚笑着点头,“这也是我的理想。”
散发着咸香味道的关东煮纸杯暖烘烘的,程晚咀嚼着鱼籽福袋,忽然想到些什么,她还没问出声,倏地瞄见迎面走来身高腿长的少年。
松弛的走姿瞬间变得僵硬,程晚心脏猛地往上提,她暗示地拽拽赵多漫袖口,刚要拖她一块绕路走,身侧女生却像个泥鳅一般滑走了。
“姐妹保重。”
赵多漫显然事先知道些什么,迅速飞奔着从她身侧掠过,顺便还拖走了在对面傻愣的齐群。
“??”
紧张的情绪瞬间飙到顶峰,程晚吞吞口水,脚步顿转,她正欲装作忘买东西绕回超市,低头走着却发觉差点撞上一堵墙。
他走得怎么这么快……
女生掐着手心后退半步,饶是知道这可能是漫漫安排给他们化解矛盾的机会,她还是没来由地忌惮。
她现在真的,还不是很想和周北洛接触。
女生的排斥显而易见,周北洛顿了三秒,缓慢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样呢?”
影子倒映着拉开的距离,灰扑扑的地砖上踩着两双方向相对的球鞋。
少年的眉眼被昏黄廊灯照得不鲜明,额发挡了一半情绪,他整个人都淡得出奇。
程晚惊诧地半张唇,她完全没猜到周北洛会是这个态度。
周北洛被她视线看得莫名烦躁,但还是压着性子,嗓音低了又低,“我妈让我跟你讲,周末回我家。”
脊背一僵,程晚猜到些什么,很快点了下头。
“…好。”
她表现得过于理智,程晚不想细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低头对上怀中的纸杯,忽然觉得有些没胃口。
大脑像蒙了层尘封的雾,唇嚅得有些艰涩,但仍没忘记礼节地乖顺补充,“麻烦你和阿姨了。”
程晚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皮肤很白,面部骨骼感很弱,唯有面中处的小翘鼻看着古灵精怪些,薄薄一小只,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女生顶着顶着这张脸这么就事论事地对他表示感谢,周北洛却觉得不如让她指着鼻子骂他两句。
好闷啊。
她怎么对他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你男朋友呢,怎么不送你了。
还在讨厌我吗。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
你要不要考虑下踹了他,跟我——
“没什么事,”冒出的警惕声音打断杂七杂八的思潮,程晚掀着水润涟漪的眸子小声开口,“我就先走了?”
周北洛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笑了。
“嗯,”他轻轻应了声。
“你去。”
气氛随着这声笑变得奇怪起来,程晚汗毛隐隐想要竖起,她下意识瞄了他一眼,抱着纸杯快走着离开。
注意力仍旧放在身后,三秒后,程晚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在跟,她又紧走两步绕过快到寝室小路的拐角,打着精神往后看了眼,目光还没全扫到人身上,那声音忽地停住了。
“你是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他仍旧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知为何,程晚从这话中听出了不该属于他们间对话的多余情感。
周北洛好像在难过。
他觉得她疏远了他。
界限感摇摇欲坠,程晚低头蹙眉刚要开口解释就看见男生利落地从旁边角落揪出一个黑影。
“滚。”
而后看着那人离开后,少年才扫了一遍她回寝室的小路,声音没什么情绪道,“你走吧。”
近期总有无聊男生躲在女寝小路拐角吓人,遇见漂亮的还喜欢挡着不让人走,捉弄人。
以往程晚都是跟赵多漫走的另一条路,她刚才被周北洛追得急了,根本没想起来这茬。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下,程晚平白无故生出股愧疚感,她攥着手中纸盒,嘴比脑子更快,“周北洛。”
男生倏地停下脚步。
“那天晚上……”程晚有些组织不清语言,“就是你生日那天。”
“你是不是喝醉了才那样的?”
是不是喝醉了才那么没底线冒犯她的,其实那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周北洛没转身也没吭声。
没喝醉。故意的。很清醒。只是忍不住了。
他真的很想承认,他骨子里就很烂,就是很没道德地喜欢上了别人的女朋友,看见你对别人亲昵就很想捉弄你,甚至欺负你。
但他不能说。
暗恋是团密不可逃的漩涡,会把忠诚于它的信徒都变成胆小的哑巴。
他是其中一员,胆小,心思还下流。
“是不是啊……”
程晚又追问了声。
周北洛站在原地干巴巴地咧了下唇,最后也只闷闷地发出一个嗯字。
“是。”
胸腔堵塞的负面情绪终于消失殆尽,程晚松了口气,积攒了两日的怨气消了大半,她探头又朝男生的位置好言好语地递了声,“那你记住以后不要随便喝酒了。”
说完见他没有回应,还勇敢地先一步开口示好,“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可以吗?”
“嗯。”周北洛嗓音很淡。
“可以。”
“那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寝室,我先走啦。”
“好。”
撒谎的人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那晚周北洛好像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转身后连程晚的背影都没看见。
……
初冬的气温越降越冷。
秉着在学校除了学习什么都开心的经典理论,齐群高调拿出一天饭钱贿赂了本班的活动委员,请求他让自己和周北洛加入校庆晚会的彩排活动。
器材室窗户被坐位体前屈的军绿色海绵垫遮了个严严实实,齐群用钥匙拧开铁门,结结实实地咳了声。
“噗,这里灰怎么这么大。”
活动委员是位憨厚的男生,见状也皱了皱眉,压根进都不想进,“好脏啊。”
附中有两个器材室,他们被分到老旧的这间,目的是要把里面堆放杂七杂八能布置晚会的东西都找出来。
因为窗户被挡住的原因,里面光线也有些暗,周北洛低头看了眼腕表,瞄了眼踌躇不进的二人,轻搡了一把,踩着价值高昂的球鞋迈了进去。
“我靠周哥牛批,那我也进去吧。”
齐群说着又朝后招呼了声,“早干完早交差,大不了一会溜回宿舍冲个澡。”
男生说罢,笃地一声摁向光源键。
沉默三秒后,齐群意识到什么残忍的事实,“妈的,灯都是坏的?!”
刚扬起的战斗力瞬间又卡盘。
周北洛啧了一声,朝他扔去一团星星灯,“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插上这个,能有点光。”
“噢噢……还是周哥有办法。”
周北洛没理他,直到看见那串脏兮兮的缀满小灯泡的星星灯中只残存一颗微弱照出光的时候,男生才没忍住,也罕见地爆了句粗口。
“草……”
“笑死了卧槽哈哈哈哈哈,我们怎么这么倒霉……”齐群人高马大先一步撤了窗户边的军绿色地垫,“还是依靠自然光线吧,虽然现在已经快傍晚了。”
活动委员也埋头苦干起来,“大家看见彩旗或者星星灯那种的都装这个袋子就好。”
周北洛少爷脾气犯了,拔下快烂完的星星灯,半踢半踹地把东西怼到袋子里。
……
操场齐刷刷亮了四朵大射灯,这种娱乐性质的晚会只在最后快散场时统计各班人数,周北洛和齐群回寝室轮流冲了个澡,再赶回去时节目已经过半。
挤着人才勉强看见个人影,齐群昂着脖子,浑身散发着沐浴乳的清香,“下个节目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嘘!”
程晚紧张兮兮地朝后瞪了他一眼。
“你别吵。”
“我靠,劳动人民辛苦了半天最后连话都不让说了?这到底是干什么的?”齐群逆骨犯了,硬是要问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