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一点米粒,心不在焉地吃饭。
他已经听池礼说了,池礼说,岁凛管他叫小土包子。明显不是好相处的人,眼看着就是娇纵又暴躁。
那样活泼张狂,似乎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很有底气的小孩。
和他们不是一种成长环境里出来的。
就像之前,他们从没见过岁凛签收的那个,黑得像理石又到处是弧度还会转圈的“人体工学椅”,岁凛也没见过干涸到龟裂的土地,灌木丛里的野果,弯腰去插的秧苗。
虽然他马上就要见到了。
所以,岁凛怎么会学农呢?岁凛怎么成为了池礼唯一的室友呢?
言扶想不通,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不再看手机了,而是抬眼瞧着池礼。他托着下巴,仔细地去看池礼吃饭。
池礼在啃炸鸡腿。
炸鸡腿就是很好吃,尤其是酥脆的淀粉外壳厚厚一层,面糊都是香喷喷的,吃起来比肉都过瘾。
他俩其实吧,着实是不太富裕,但也没有特别拮据。
主要是恩格尔系数很高,旁的东西他们也不买。
言扶管着他俩的钱,很喜欢把钱花在池礼吃饭上,很多东西可以凑合可以舍不得,但是在吃上面不行。他又科学地认为现在是长身体的年纪,要多吃肉和水果,喝牛奶吃零食。
言扶看他好喜欢吃炸鸡腿哦,就把自己的那份炸鸡腿,夹到了池礼的餐盘里。
池礼嚼着东西,说话有些含混:“你吃嘛。”
言扶哄他:“我要吃就再买。”
池礼就被哄到了,很高兴地冲着言扶笑,眼睛亮得像是泛着水光,湿漉漉地闪着。
池礼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机举到言扶面前。
“你看这个,言扶,看聊天记录。”
“诶,你说他什么意思呀?我早上醒来问他,他又说没事,说他就是昨天想家了和我多说两句而已。”
“好奇怪啊,想家了给我发微信干嘛?我也不是他妈妈。”
池礼举着手机,和那位他们一起的高中同学的聊天记录,就放在言扶眼前。
言扶闷不吭声,却盯着手机屏幕仔细地看,认真到好像在记住每一个字。
……
【江沅是个很好的城市,气候特别好,整座城市有21所大学,是全世界都出名的大学城!学术和商业氛围特别浓厚,你一定会特别喜欢的。】
【祝贺你![线条小狗转圈.gif]】
【对不起我高考没发挥好,我没有考到江沅去,抱歉。】
【池礼,祝你大学生活快乐。】
【池礼,你和言扶都考到江沅大学了,真好。】
言扶往下划了划。
凌晨三点四十二,那人又发了一条。
【要不我复读一年考去江沅吧。】
五点半又说:【不好意思,刚才糊涂了。】
【池礼,再见。】
池礼很困惑。
这人是他俩的高中同学,和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交情。不过,如果同学聚会见到了,也会聊聊天,如果他来江沅市玩,池礼和言扶也会学着大人的模样,尽“地主之谊”请同学吃饭。
可凌晨发微信,有点儿太奇怪了吧?大半夜的,扮鬼吗?
好像没什么边界感呢,池礼不仅纳闷,还有隐约被吓到的感觉。
他叹口气:“为什么发这些啊,道别吗?可是之前毕业散伙饭,大家也都道别过了啊。大学马上开学了,怎么又发这些?”
言扶长得很清秀,但他总闷闷的,老是低着头,也不笑。他并不是长得不讨喜的长相,五官生得也不凶,甚至眼睛弧度有些下垂,偶尔看起来会不聚焦,显得有点傻傻的。
他现在定定地看着池礼,就有点傻傻的。
言扶瓮声瓮气地说,语速缓缓地:“不知道。”
池礼把手机拿回来,也没在意:“你老是说‘不知道’。”
他学言扶说话,那样慢慢又低低地说话:“——不知道。”
言扶就好像有点儿扭捏似的,又安静下来,不吭声了。
他们在吃饭的时候,岁凛都忙得快蹿火星子了。
他恶狠狠地点开言扶的朋友圈,把言扶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然后更气了。
怎么回事啊,这人不是池礼的竹马吗?怎么一共没发几条朋友圈,仅仅发出来的这几条,还都和池礼没关系啊?
这算是池礼的竹马吗?要是换作岁凛从四岁就和池礼认识,他能够让池礼长在他的朋友圈,就在他的朋友圈生根发芽。
言扶怎么这么气人!什么都舍不得发?
反倒是池礼的朋友圈还丰富些,有照片有视频有文字,有他高中读过的小说,有他家里和妈妈爸爸一起养的狗,有别人给他过生日一起拍的视频。池礼戴着简陋的纸质生日帽,漂亮高贵得像是戴着国王的冠冕。
纯靠脸给纸壳子提价。
岁凛这么点评。
他狂翻了一通,又生了闷气,对着池礼的朋友圈,他冷笑一声,凶巴巴地开始存图。
不就是保存图片吗,他也存点池礼的图好了,像是谁不能存似的!
池礼吃完饭,和言扶道了别,他早上六点起床,晨跑锻炼,又去农学院试验田和动科院猪场,回来和言扶刷洗椅子,已经忙了一通,现在回来了,岁凛才起床没一会儿,这一天才算得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