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说得嘴皮子发干,见他一声不吭,不由怨念地看了眼丈夫:“我说了半天,你就这么干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丈夫李铭慢吞吞抬头:“说什么?”
叶兰:“……”
“我真是后悔死了!”
想当初,她仗着优越的家世,在整个大院儿都是心气高的那一茬,不少人跟在她屁股后头学,可谁知道,结婚之后,事情突然掉了个个儿。
就连她看不上的张梅子,也因为嫁了个有出息的丈夫,现在成了军官太太。
她呢,当初鬼迷了心窍偏要嫁给李铭,以为有情饮水饱,谁知道他这样没出息,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大学教授,为人更是死板,就算她有心帮衬,这辈子估计也就在教授职位上坐到死了!
叶兰很不满意,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下嫁。
可她为人心高气傲,让她承认自己失败,比杀了她还难。
她只能不停督促丈夫,如今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的火蹭一下涨了起来:“李铭,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跟你说话呢!”
男人终于收起来一直捏在手里的报纸,这才看向妻子:“说什么?白家是什么人?”
他还是第一次从妻子嘴里知道这户人家呢。
叶兰这才猛然清醒,以李家的家世,根本够不到那个地步,他不知道白家,也是意料之中,她能怨什么,再怎么当初也是自己选的。
她嘬嘬嘴唇,解释道:“白家原来是我们大院儿的熟客,白家祖上三代都是学医的,医术很好,不少达官贵人求着治病,前些年因为一些事,白老爷子下放了,我打听到,他最近要回来了。”
李铭:“回来怎么了?”
叶兰算是看明白了,直接说出自己打算:“我听说,白老爷子只有一个孙女,当初跟着他下放农村,今年应该十七了,花儿一样的年纪,咱们家浩然也十九了,你说,我把她介绍给咱儿子当媳妇行不行?”
她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十七岁,再过一年就十八,现在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女十八,男二十,俩人相处一年半载,过年就能领结婚证!
白老爷子可是神医,医术特别高明!
她小时候见过对方治病,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要回来了,得多少人求着治病啊,到时,那是多大一笔人脉!
不等丈夫说话,一道怒喝骤然响起:“我不同意!”
男生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绿军装,崭新挺括,不带一丝褶皱,头戴军帽,红星鲜艳又醒目,此时正愤怒地瞪着叶兰,眉眼像极了夫妻二人,有几分英俊。
“什么白家周家,我才不娶一个乡下来的村姑!”
李浩然说完,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叶兰气得手指发抖:“你、你这孩子!”
与此同时,京城城门口,一辆军用吉普车缓缓驶入城中,白老爷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不禁湿润了眼眶。
与他相反,叶征握紧方向盘,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身侧的女人:“我们到了。”
声音仿佛从喉舌里挤出一般,冷硬无比。
白皎朝他嫣然一笑:“谢谢叶哥。”
看她好奇地盯着外面,毫不留恋地下了车,跟着其他人离开,叶征脸色更沉。
白皎早就将他抛之脑后。
雀跃地看着其他人,即便是落后的七十年代,京市作为首都,也比其他城市先进了太多。
这里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也有古香古色的建筑,仿佛两个世界的交融。
地面则是光洁的柏油马路,路边还有公交车站牌,到处都是衣着整洁光鲜亮丽的居民,脸色红润,精神饱满。
甚至有些人将衣服偷偷做了改装,掐出纤细的腰身,古板中带着一丝创新。
她忽然扭头,隔着人山人海,脸上笑容明媚绽放,娇艳非常:“叶哥,再见。”
叶征定定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人山人海中,心中也仿佛空了一块。
“再见。”
半晌,他才低低回应。
第109章
“白先生, 这边请。”
穿着军装的警卫员将她们领到军医院前,白色高楼,前方立着一个硕大的红十字, 绿树成荫, 环境优美。
甫一进入大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伴随着阵阵阴冷, 白皎和爷爷几乎连休息都没有,便风尘仆仆赶到三楼。
在右侧拐角处的病房门口, 守着两名军人, 腰侧悬枪, 眼睛炯炯有神。
“辛苦了。”警卫员敬了个礼, 对面两人同样如此, 目光不带丝毫感情,轻轻扫过她们后,这才接过警卫员手里的文件。
“可以了。”
警卫员看向她们,白皎作为医生跟着老爷子一起走了进去。
门内, 白色病房干净整洁, 阳光明媚,透过拉开的玻璃窗, 照进室内,铁质病床上,躺着一个人。
白皎扫了眼, 发现就算她们进来,病患也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心中有了底,真正走到对面, 那人果然闭紧双眼,呼吸微弱。
她不认识对方,视线在他脸上盘旋一圈,后者年龄很大,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露出的皮肤黝黑,饱经风霜。
她注意到对方手部肌肉饱满,和偏瘦的胳膊形成鲜明对比,且他手上拇指和食指的夹缝处有一层厚厚老茧,这是常年用枪留下的痕迹。
他是个军人。
身侧,一路上始终淡然的白老爷子看清病床上人的面容之后,脸色陡然大变,他嘴唇蠕动几下,到底没有出声。
旁边的警卫员开始介绍病情,清亮饱满的嗓音在病房回荡:“白老先生,将军是突然昏迷,急症,经过军区医院全力抢救,病情稳定了一些,但是自从那天之后,他一直没有醒来……”
他又另外说了一些征兆和病情特点,白老爷子沉思一瞬,“我先给将军诊脉。”
“好。”
他沉默着,将手搭在对方手腕,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
白皎在一旁,也在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望闻问切,她看了看男人黑红的脸色,应该还没到绝症地步。
和爷爷相处这么久,她应该是对老爷子医术最了解的人。
老爷子自打有精神之后,一直在努力钻研医术,白皎还提供了一些,因为上一世在修仙界的经历,她故意伪造了一本医书,说是废品站发现的古籍。
爷爷看到之后,如获至宝。
之前的绝症病人,便是老爷子医术精进后治好的,连他自己也感叹,真是时也命也,倘若不是古籍辅助,就算是之前的他怕是也无计可施。
很快,白老爷子便收回手,在警卫员殷切的目光中,他脸色紧绷,眼神哀叹:“将军的病情……”
他知道这是什么病,却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明知道这件事关系他们的未来,可他是个医生,更不会说谎。
也许这就是命……
“爷爷。”白皎出声,打断他的话,一只手搭在将军手腕上:“你再仔细看一看,他病情就是拖延太久,发作突如其来……”
她竭力描述了一番,脸色愈发苍白,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把自己这段时间储存的灵力消耗一空。
注入新的生机后,这位将军的病情一定会有改变的。
早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一切打算。
果然,白老爷子再次诊脉后,脸色和缓了很多:“确实是。”
他斟酌着说:“我应该可以治疗。”
“但是——”
方才欣喜万分的警卫员紧紧盯着他,眼中升起莫大希冀:“但是什么?老爷子您说。”
他刚放下的心,又因为他一句话,瞬间提了起来。
白老爷子:“为了保险起见,治疗时间会很长。”
他确实也没说谎,毕竟病人年纪很大,濒临油尽灯枯,相当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对方瞬间大喜过望。
警卫员紧紧握着他的手:“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救我们将军,什么时候我都等得了!”
他是将军的部下,将军这样的好人,不应该就这么去了。
经此一事,警卫员对他们爷孙明显亲近很多,自我介绍他姓刘,叫刘冰,有什么事尽可以找他。
白老爷子捋着胡须,感谢了几句。
说话间,吉普车在军区大院儿前停下,门外守卫持枪站岗,笔直得像是一尊雕塑,只有车来了,才会敬礼示意。
刘叔领着他们来到大院儿里,路过一栋栋小洋楼,一些栽种着花草树木,还有一些则是开垦成了菜地,打理得整整齐齐。
白皎看了眼便又闭上目光,她消耗太大,这会儿蹙着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皎皎,怎么了?”
白皎摇摇头,车子终于停下,在一栋小洋楼前,前面是平整的土地,门前的地板干干净净,显然,这儿就是他们爷孙俩以后的家。
刘冰亲自介绍:“大院儿的刚子,早几天就开始打扫了。”
这时,不远处,李浩然正跟一群人喝汽水,虽然还没到夏天,可他们一向不顾及什么,甜滋滋的汽水灌进嘴巴里,心情却不怎么好。
他一直觉得自己家世好,长得也不错,眼睛随意一瞥,四周都是自己的玩伴儿,他还瞅见隔壁周家的姑娘,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
虽然心里清楚这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娇蛮大小姐,可她长得不错,李浩然很受用。
他喝完气闷的将玻璃瓶摔在地上,因此更不甘心,他怎么可能娶一个乡下来的村姑。
他妈简直是乱来!
李浩然浑身散发出低迷气压,不少人看得清楚。
大家都是大院儿子弟,虽然不学无术,可从小都在权力中心长大,除去个别天上缺心眼儿的,不少人心里精明着呢。
一早发现李浩然表情不对,这会儿倒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一人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浩然,你咋了?”
李浩然一看,赵家的小公子,因为母亲的唠叨,他知道自己家也就沾个外公的光,远不如表面那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