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气炎热,一群人便盯上了这条清水河,早忘了大人不准下水的嘱咐,一个个鸭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下去,清凉的水一下子抚平了夏天引起的燥热。
开始他们还在浅水区,后面便仗着自己会水,往深水区去,谁知道,玩了一会儿才有人发现,刘慧慧竟然不见了!
还是眼尖的陈铭发现她在水里下沉,立刻游过去把人拽上岸,可人是上来了,此时却衣衫湿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个喘气声都没有。
有人结结巴巴地说:她、她不会是淹死了吧?”
一群人吓得肝胆俱裂。
刚才还活生生的同伴,此时突然成了一具尸体,他们脑子一片空白,正在这时,白皎挤进人群,扫了眼几人,一眼认出他们是大院儿里的人。
她道:“大家让一让,我是医生!”
一群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齐刷刷朝她看去,下一刻,心彻底凉了,这不是白皎,被他们孤立的人。
白皎没工夫搭理他们,蹲下身,手指按在女生颈侧,这里有着最能确认生死的颈动脉,又掰开眼珠子观察。
“她还有救!”
她轻轻松了口气,立刻开始救治,不忘嘱咐其他人:“你们都散开,不然让他们围得那么紧,空气不流通,会影响到她。”
“哦,好好好!”
这群人大多数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像李浩然那人的,那是另一个小团体,别看大院儿不大,关系错综复杂。
这会儿他们吓都瞎懵了,哪里还能想到其它,一个个乖得不行,白皎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看到她接下来的动作之后,纷纷瞪大眼睛。
白皎半跪下来,双手按压在刘慧慧胸口,这是拯救溺水者的胸外按压,发现没有效果之后,白皎掰开她的嘴巴,清除里面的杂物,直接俯身,开始人工呼吸,不停往小姑娘嘴里吹气。
两次过后,再开始胸外按压,如此间断循环,其他人已经看呆了,小声嘀咕起来:“这是啥情况,她、她怎么在亲刘慧慧?”
“呀,她在干嘛啊,这有用吗?”脸皮薄的女孩子已经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手指却张得大大的,遮没遮好像一个样?
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男生听见这话,脸色不好,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两声咳嗽。
地上一动不动的刘慧慧猛地喷出一大口水,应该就是之前溺水呛进去的湖水。
她睁开眼,脑袋像是炸开了,又疼又痛,胸口微微起伏,比之前好多了。
“刘慧慧她醒了!”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当时他们看见刘慧慧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模样,当初就吓哭了,这会儿见她睁开眼,人也能呼吸了,又是一阵欢天喜地。
谁也没发觉,刚才救人的白皎此时已经默默离开。
一群人反应过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涨红。
他们不是是非不分的孩子,之前受人影响忽略白皎,关键时刻,人家却不计前嫌救了自己的同伴,要不是她,刘慧慧可能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就这样,白皎和大院儿里的人彻底破冰,刘慧慧一家人还亲自登门道谢,感谢她救了自家孩子。
就连白皎,也被登报匿名表扬了一番。
旁人更加惊讶,她年纪轻轻医术就那样好,有人问她那些动作的出处,白皎既然敢用出来,就不怕人查。
正如人工呼吸,其实早在张仲景编纂的《金匮要略》一书中就已出现,而且她日日陪同爷爷在医院观摩医术,谁说不能耳濡目染呢?
1977年九月的金秋,教育部在京市召开全国高等高校会议,彻底敲定,恢复高考!
其实早就有消息传出,只是大众不敢相信,就连下乡的知青也不敢相信,直到九月份彻底敲定,一夜之间,消息如飓风席卷大街小巷。
发电报的发电报,写信的写信,一时之间,教科书辅导书成为众人疯抢的对象,一书难求!
白皎家里,亦是一片轻快的气氛。
没人比白老爷子更清楚,他这孙女有多刻苦,除了跟自己去医院学习,就是读书,家里的笔记堆了一摞子。
心情愉悦,脸上便也带出几分笑意:“皎皎,高考恢复了,你有什么打算?”
白皎嫣然一笑,坐在爷爷旁边:“爷爷,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肯定要高考的。”
白老爷子哈哈大笑:“有志气,到时候你打算报哪所大学?清大还是北大?”
瞧瞧他这得意的样子,张口就是两所名校,不过,他也不算夸张,毕竟,白皎这段时间的刻苦大家有目共睹。
白老爷子接受过良好教育,若不是要学医,撑起白家,或许会选择出国留学呢,因此,对白皎的学习情况,他也算了解。
白皎自己也没确定,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很确定:“爷爷,我想学中医。”
白家本就是中医世家,白老爷子听见孙女这么说,老怀欣慰,眼圈都红了起来,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白家如今也只剩下他们两人,他又是个老头子,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艰难。
并非生活艰难,而是白家的未来。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打算强求孙女学中医,现在是新时代,年轻人当家做主的一代,他又怎么能做孙女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他只字不提专业的事。
只是没想到,白皎竟然主动提出来。
看到爷爷眼睛泛红,她抿了抿唇:“爷爷,咱们今天出去吃饭吧。”
白老爷子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哈哈,就算你不说,爷爷也得带你下馆子,一定要庆祝庆祝,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报名,有什么事别瞒着爷爷说。”
他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白家平反后的宅院,那些都是白家的祖产,平反后自然要归还,之前他没站稳脚跟,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儿也该收回来了。
他记得,有几所自家的宅院刚好在那两个学校附近,正好腾出来给她做住宅。
白皎还不知道,老爷子已经连她上学住的房子的想好了。
只是,说话容易,做起来难。
几天后,白皎终于确定了以后要考的学校,接着就听老爷子准备收回房子,那几所都是四合院,地段更是不错,在后世来说,那就是学区房和市中心的结合体,双倍buff加持,价格无可估量。
但是,她之前也看过,那房子里住着不少住户,脾气……不大好。
书桌前,白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截衬衣提起,露出雪白柔韧的腰身,她舔了舔唇,已经全部复习完了。
那些书,她说句倒背如流都不为过。
其实,房子的事她一早就有解决办法,之前是为了不惹眼,现在嘛……
少女轻盈的目光在书桌上环顾一圈,除了书本笔记,还有一些别的东西,精致的小马笔筒,英姿飒爽,携裹着主人赋予的气场,一看就不是白皎的审美。
都是叶征送她的东西。
这段时间,他们没见面,交流却不少。
她刻意没说四合院纠纷,可她不信,对方一点也不知道。
思忖间,白皎俯下身,望向窗外的秋景,红唇微弯,在金灿灿的枝叶间,少女笑靥如花。
破败的四合院前。
白皎动作一滞,茶色眼珠微微一转,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男人穿着绿色军服,暗绿军裤包裹修长双腿,扎束进黑色长靴里,他身上军装挺括,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形。
叶征气场强大,又是那样英武俊美。
所到之处,路人不由自主地投以目光追随,却在接触到他漆黑眼眸时,纷纷移开视线,敬畏、惧怕、摄人心魄。
白皎抿了抿唇,好帅。
她没出声,眼睛又清又亮,琥珀色的瞳仁像是镶嵌了一圈闪光晨星,嫣红柔润的唇瓣轻轻抿紧,一举一动无不昭示她不平静的内心。
叶征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笑意,他算是发现了,她很喜欢自己穿军服,叶征对此无感,可她喜欢……
宛若轻柔的手拂过心尖,他眸光沉沉,越过人群,一眼锁定白皎:“出来逛街?”
白皎点点头,鼻尖沾染一抹粉色:“算是吧。”
她没解释,叶征却心知肚明。
因为她,关乎白家的一切他都密切关注,所以,他当然知道,白家虽然平反了,可他们一部分产业,至今还未收回,其中大头就是这几所四合院。
他曾调查过这些住户,实在……不好形容。
得到白皎过来的消息后,他便请了假过来,时间正好。
此时,四合院里的人家也在讨论。
这所四合院曾经还是官员住所,十分宽敞,因此里面也住了不少人,七八户总是有的,个个拖家带口。
因为不懂维护,曾经崭新精致的院落已经破败不堪,地上不少水渍,还有人家养了鸡鸭,圈在一角,叽叽喳喳地叫着,夏天一到,禽类的粪便气味简直冲天,熏得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院子里有破落户,也有精明人,自打白家平反后便一直关心白家动向,他们在这里住了不说大半辈子,七八年总是有的,现在让他们搬出去,还给人家,怎么可能!
京城居,大不易!
再说,他们早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唉,甭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听说了,原来的房主要收回房子了。”
“不成!不成!我不同意!”
“这房子不是早就分给我了吗,我儿子就在这里出生的,想让我们搬出去,绝对不可能!”
“王嫂子,你消息最灵通,就没啥其他消息?”
这人问的王嫂子,是第一个知道白皎要收房的人,也是她暗搓搓挑动人心,现在见事情按着自己说的方向走,不禁暗暗得意。
她面上却一片哀愁:“还能有啥消息?白家要收房子,咱们还能赖着不走?”
“再说了,人家一大家子,现在只剩下爷孙俩,也是可怜。”
有人抓住重点,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你说白家只剩爷孙俩?”
王嫂子:“可不是吗?七八十岁的老爷子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孙女,整个白家就剩他们俩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辣,那就更好了,老的老小的小,拿什么跟他们一院子人斗?
心里这样想,他却喊道:“他们就俩人,还想要这么大的房子,也不怕折了寿!”
“是啊是啊,白家祖上肯定做了啥亏心事,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俩人还想占这样的大宅子,真是不要脸!”
一群人是在院子里讨论的,周遭围墙完全没有阻挡作用,杂乱无章的讨论声径直钻进白皎耳朵里,其中不乏污言恶语。
叶征担忧地看向白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