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爱他至深,自然不肯离开。
后来某一日,她刚发觉自己怀上身孕,正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见他抱来一个男婴,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这是他的儿子。
那一刻,王姝如遭雷击。
尽管他说,一切只是一场意外,孩子的母亲生下他不久便病逝,可对王姝来说,这就是背叛!
因此,她才会在待产之际离开国公府,以至于女儿沦落在外十八年之久。
白皎跟母亲一条心,也不怎么待见这位兄长,即使后者出色至极,她想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要她说,罪魁祸首是昌国公才对。
成婚后才告诉妻子自己身体受伤,难以受孕,是为骗婚!后来背叛妻子,和外室生下子嗣,背叛自己的婚姻是为不忠!
白皎思绪翻腾,忽然听见一道清冷沉静的男声:“出来吧。”
白皎:谁?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是我?
不可能,她躲得好好的。
这念头在脚步声愈发愈近后彻底消散。
白皎沉默一瞬,主动站出来:“真巧。”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
她仰头,落落大方地笑了下,黑白分明的眼撞入男人浓黑色的眼眸,宛若不透光的黑曜石,吸尽所有光辉。
除了她。
第197章
白皎一袭渐变的淡紫色襦裙, 似天边揉碎的晚霞,烂漫多彩。如云墨发挽成流仙髻,其上无数钗环宝石耀眼无比, 腕上玉镯金钏, 端的是华贵逼人。
过盛的妆扮若是放在旁人身上, 怕是十里开外都能看到那艳俗的风姿, 可放在她身上, 靡丽珠宝尽数沦为陪衬,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光彩照人。
白晏临眼眸微垂, 一时间, 竟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白皎发觉他落在身上的视线, 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装扮, 眼底闪过一抹明悟,是因为她今日的装扮?
她半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漂亮衣裙和首饰谁不喜欢,再说, 娘亲眼光很好, 将她装扮得漂漂亮亮。
白皎迎着男人深邃的视线,没有丝毫胆怯, 张扬地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还未在昌国公府站稳脚跟,现在顶撞他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决定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但她没想到,白晏临会叫住她, 直白道:“你都看到了。”
不是疑问,而是平铺直述的笃定。
白皎脚步一顿, 眼睛猛然睁大,没想到他会突然挑明,她看的话本子上写过,这种事不是应该心照不宣吗?
白晏临浅笑一声,瞥见她惊讶的神态,方才的不虞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正大光明地看着她,目光令白皎有点心慌,不明白他突然盯着自己干嘛,思维也跟着发散,难道……他要毁尸灭迹!
不会吧,他有这么大胆?
滚圆的眼珠宛若猫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是府中那只胆小又警惕的狸奴,一旦发生什么风吹草动,便会飞快逃开,不见踪影。
白晏临眉心微蹙。
白皎眼见他的神色,顿时紧张地提起心来,蓦地,她听见一阵熟悉的呼喊。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是晴雨。
她狠狠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男人冷清的声音:“白皎,你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白皎步子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他:“……”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
母亲告诉她,让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对上,后者虽然身份有瑕,实力却让人不容小觑,即便没有爵位可以继承,照样能凭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
白皎咬住下唇,难道这就是聪明人的说话方式?
云里雾里,
可真讨厌啊!
心里思绪百转,脚下不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后花园的拐角处。
白晏临迟迟未动,视线落在出口,直到属于她的纤细身形彻底消失,他从垂敛眼睫,阴影覆盖下,眼眸深沉如墨。
那场梦从昌国公府认回真千金开始,如同一处折子戏,他以旁观者的视角,清楚看到未来发展。
主角是白明珠,而他,竟在梦里对她倾心不已,称得上披荆斩棘,献出一切,才将她迎娶回家。
说出来都让人发笑。
他怎么会喜欢上白明珠。
从一开始,白晏临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是昌国公的儿子,而是陛下亲子,早已与父母相认,为了掩人耳目,才会待在昌国公府。
梦中白明珠得到奇遇,竟然拥有前世记忆,因为知晓他是未来的皇帝,于是百般殷勤,他竟然全盘接受。
这让白晏临很是惊愕,梦中的自己仿佛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对白明珠的态度,不过念及昌国公的忠心,见她天真也为了不暴露身份,偶尔照拂一番罢了。
他对白明珠从未有过半分情意。
更何况她身份暴露,竟是鸠占鹊巢之人,之前因着昌国公对她的情分,也随之一并泯灭,更不会因为对方的关心而心动。
他虽不能与父母光明正大相认,可父母对他细致关爱,也从不缺人照顾,怎么可能因为旁人施舍的一点小恩小惠而感动,更遑论她那般拙劣的演技,便是瞎子都看得出,她对他另有所图。
可不管他如何讥讽,梦中的一切还在继续。
梦中的他为白明珠心动不已,甚至不惜为她恩将仇报,神魂颠倒都不足以形容。
其中,最大的炮灰当属白皎。
白明珠前世过的似乎不怎么好,重生归来对一切都抱有怨气,调换身份的白皎,抚养她的昌国公府,都是她的目标。
而他竟真的眼盲心瞎,为她出气。
有了他的帮助,白明珠一路顺风顺水,最后,竟是在他恢复身份后,一跃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
她的一生令无数人艳羡不已,见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白晏临却是如鲠在喉,他不接受自己成为别人操控的傀儡,那根本不是他!
他怎么可能喜欢白明珠!
白晏临一瞬阴沉下脸,薄唇抿直,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从头到尾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是自己,因此,他之前并不相信梦中发生的一切,觉得那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直到现在。
他转过身,瞥见躲在一侧的下属:“叶书。”
声音沉静,冷淡无比。
叶书正庆幸自己走对了棋,忽然听见主子唤自己,咧着嘴一抬头,对上男人漆黑眼眸,接下来的话让他心头狂震:“是你告诉她我的行踪。”
音调平淡如水,却让叶书全身一震,一股凉意直蹿脊背,顿感大事不妙。
解释的话还未出口,便对上男人寒凉如冰的眼神,他吓得双膝一软,竟是当场跪倒在地。
白晏临:“你走吧。”
他身边不需要这样背主的奴才。
叶书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太自负了,他怎能因为主子的厚待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主子的人,从始至终只能站在主子这边,怎么就鬼迷心窍自作主张把消息透露给白明珠。
然而,纵然心中百般懊悔,大错已经铸成,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
白晏临一人伫立,仰头望见一片碧空如洗,赤日如虹,心头压抑多时的重负,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即便梦中的事再真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还未发生的梦境,反倒是这场预知梦,让他有更多时间更多准备,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事实也证明,只要准备得当,“未来”完全可以更改。
……
白皎这段时间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她是半路认回,已经在苏家过了十八年,对方故意将她养废,其他女儿家学的女红之类的技艺,她半点儿不会。
只有身体格外的健康。
得知这一切的王姝心疼不已,若不是苏家夫妇已经关押在大理寺,不日就要问斩,她怕自己忍不住跑过去,提前弄死对方!
不过,对白皎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对刺绣女工根本没兴趣,反而盯上了府里那座练武场,并在短短几日内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昌国公白英奇是军旅出身,马背上发家,妻子王姝更是武将世家的小姐,当初白明珠懒怠习武,白英奇阻止,是因为他发现,对方实在是没有那个天赋。
白皎不同,甫一上手便让人大为震惊,便是昌国公见状,也不禁惊愕非常。
健康得过分的身体简直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武学根骨十分优秀,只可惜她不是从小培养,否则,她的成就绝非现在可比拟。
日渐强大的实力让白皎心潮起伏,雀跃不已,这代表着,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小姐好厉害!”晴雨忍不住惊呼出声,目光紧紧望向场上驰骋的女子。
白皎一身裁剪利落的胡服,勾勒出她挺拔健康的身姿,身下是一匹毛发乌黑发亮,肌肉矫健的黑色骏马,驰骋在茵茵草场,端的是英姿飒爽!
白皎双腿轻夹马腹,抬手弯弓拉箭,近十石的长弓瞬间弯成圆月,只听嗖地一声,马场前方,一只灰色野兔顷刻间钉死在地!
“好!”白英奇鼓掌喝彩,神色激动,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转瞬,又以一种既惊叹又惋惜的目光看向白皎。
下人提过来的兔子早已气绝,可以看出,手法利落至极。
箭矢从眼睛射进兔子脑袋,证明射手技艺超群。
而白皎这般精湛的射技,竟然只学习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