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宗门者,需受内门弟子每人一鞭刑。”
“我娘她是宗主之女,她的选择会让宗门蒙羞,加倍的惩罚,使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我永远也忘不掉,我娘是如何拖着一身伤痛,带我回到裴家。”
裴润卿慢慢站起身,转过去面向紧闭的房门。
明明看不见躺在里面的女子,他还是恍惚了一下,当真看见美丽的娘亲温柔的对他笑。
裴润卿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碰。
仅存的清醒,让他飞快缩回手。
不能碰,碰了娘亲就消失了。
裴润卿身形一晃,一声声自嘲溢出。
“我们到了裴家,我娘才发现,我爹已经有正室,我爹的后院,住满了莺莺燕燕。”
“她不是我爹唯一的选择,我爹,却是她的唯一。”
裴润卿见过不少为情爱痴傻的女子,到最后一无所有。
“楚小姐,为何天底下总会有这么傻的女子?”
这个问题,楚若霜回答不上来。
上一世的她,又比屋内中毒的女子好多少?
楚氏一族因为她,全部获罪,背负骂名。
裴润卿也没想让楚若霜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像牢笼的后院,束缚了我娘,折断我娘的翅膀和骄傲。”
“我娘一开始还对我爹心怀期待。”
“她不和正室争,不和妾室争,只要我爹心里有她的一丁点位置,她就能满足。”
“一日日的消磨,一日日的失望,我娘悔不当初,她无数次想把我送回我外祖家。”
“起码在外祖家,我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山匪,我娘为护我身受重伤。”
“山匪怎么会在箭上用无颜这种毒药?”
裴润卿语气加重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凶手剁成一块块,狠狠咬碎。
“我被他带回裴家,他竟对外称,我娘携子回娘家,路上遇到山匪,不幸身亡。”
“我娘还没死呢,被他让人拉出去埋了!”
“我从裴家偷跑出去,一看见他们离开,我就赶紧扒,哪怕双手血肉模糊,也要把我娘扒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庆幸他给我娘下的是无颜的毒。”
“无颜会把人变成活死人,而不是死人。”
“瞧瞧,这是一个多么虚伪的男人。”
“他想要杀了深爱他的女子,又不愿意成为杀人凶手,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维持他虚伪可憎的脸面和自尊!”
裴润卿对裴大人的恨,让他无法冷静,又不能痛痛快快地发泄,只能蹲在地上,一遍遍捶打脑袋。
“这些年,我无数次想过,当年我看到裴家后院的情况,我应该拉着我娘离开,毫不犹豫地离开。”
“如果不是我总是跟我娘念叨爹,我娘也不会委曲求全。”
“如果当年,我能懂事的带我娘离开,我娘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裴润卿痛苦地折磨自身。
他恨裴大人,更恨自己。
哪怕不是故意造成这样的后果,可悲剧已经发生了。
他们间接导致的悲剧。
楚若霜没有办法安慰裴润卿说,“没关系,你当时还小,你不知道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你娘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
是,裴润卿年纪小,间接导致悲剧的发生。
她无知,导致悲剧的发生。
哪怕父亲知晓一切,不会责怪她,她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释怀。
楚若霜默默泡一壶茶。
良久,平复好心情的裴润卿站起来,回到位置上,楚若霜倒给他一杯茶。
裴润卿双手端起茶杯。
“楚小姐,我今日将秘密全盘托出,亲手把软肋交到楚小姐手中,可否换取楚小姐的信任?”
“裴公子赤诚之心,我看到了。”
楚若霜也端起茶杯。
裴润卿敬向楚若霜,而后一饮而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门始终没有打开。
裴润卿的希冀一点点暗淡。
吱呀。
很久很久,木门总算被人拉开。
宁写意走出来,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满身疲态,额头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她都懒得擦。
楚若霜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干净。
裴润卿忙问:“怎么样儿了了?”
宁写意缓口气,“中毒太深太久,想要彻底清除不容易。”
“夫人的情况又过于虚弱,没办法一次性解毒,只能分三次。”
“今日解了三分之一,每隔七日,我会帮夫人清毒一次。”
“夫人的药,我已经开好,放在桌上,用法用量我也一一写清楚。”
“我的建议是,裴公子你最好找一两个心腹照顾夫人,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
“多谢小公子,多谢楚小姐。”
裴润卿迫不及待进屋看女子。
女子的气色好了很多,面容似乎也年轻了一点。
“小公子,如果全部解毒,我娘就会恢复原本的样貌?”
“正是。”
“裴公子,你应该有经常帮夫人捏手捏脚松松肌肉,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改为每天。”
裴润卿肯定是不能天天来地下武场。
“所以我才建议你多找几个心腹。”
宁写意还在这里装了个小摄像头,以防外一。
要是有人敢动手脚,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
“裴某……”
“好了,不用说那么多谢谢。”
宁写意托起裴润卿的手。
“裴公子还有问题吗?”
“没有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了。”
来这里之后,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病人,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她感觉一觉能睡到天昏地暗。
裴润卿从原本的位置送两人出去。
前院都是姑娘,太招摇,几个人从后门离开。
回到侯府,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春浓汇报:“小姐,暗卫已经把画像送去信王府。”
“如此便好。”
“小姐,今日……”
春浓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日秦欢小姐来找过您。”
春浓一口气说完,像是爬了一座高耸入云的膳,气都泄完了。
她猜不透楚若霜现在对秦欢是什么态度,生怕触她眉头。
楚若霜的反应没什么不对劲,不紧不慢,一一摘下头上的小装饰。
“她想约我在哪里见面?”
春浓松一口气,回答:“明日午时,秦大小姐的画舫。”
“她说不管您愿不愿意跟她见一面,她都会在画舫等您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