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小厮愣神之际,陈策夺刀。
久违的感觉在手中传遍整个身体,如往日训练一般,握刀,劈砍!
十万次的劈砍,虽然只有一招一式,但已经让他成为一名纯粹的武夫高手!
噗噗噗!
数十刀下去,院落内,春雨下,石板上,随处都是鲜血、尸体。
少顷,几名身穿锦绣的男子、妇人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脊背生寒。
“三年恩怨,一朝清算吧。”
“是你……你你,你是三年前那贱农的……”
“次子,请了。”
陈策挥刀,砍下,一次次,如同在山包上训练那样娴熟。
最初他会因为杀人紧张、颤抖,渐渐的,他已经麻木、习惯。
门扉推开,街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谁也没朝这边望来。
陈策将大门关好,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缓缓离开这里。
……
春雨如油一般珍贵,而今却似乎不要钱一般施舍天地之间。
陈策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行走在乡间小道,在上河村附近不远处的一颗巨树下,他停了下来。
陈策弯着腰,在周围捡起臂粗棍棒,在树旁挖了一个深坑,将钱财埋了下去。
钱财是从富贾那抢来的,他故意制造杀人劫财的恩怨案件,好让县令查不到自己头上。
这些钱他是没办法带回家的,即便他很想花这些钱,很想让母亲和阿姐的生活过的好点,不在受苦受累。
但他知晓,母亲是个固执重礼的人。
自穿越这个时代十八年时间,是母亲一点点拉扯自己长大,教会自己知礼明义,教导自己谦让温良,穷且志坚。
若是母亲知晓自己私下报仇,杀人全家,老太太不知会如何生气。
退一万步说,他也解释不清楚这些钱财的来源。
陈策不想母亲生气……她的身体并不好。
父亲生死未卜,母亲是自己唯二的亲人,一家人都那么疼爱自己,他害怕母亲伤心欲绝,对自己失望透顶。
他从这一批钱内拿出了三十文,然后将土重新埋好。
“喂,你在干吗?”
空灵灵动的声音从后响起,陈策如炸毛的猫。
待他转过身,才看到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背着手站在自己面前。
和自己粗布麻衫、浑身泥泞不同。
少女面若桃花、略施粉黛、明眸皓齿,她穿着一件鹅黄丝绸长衫,发髻上插着一支玉簪,玉簪下还有一枚小金鱼纯金吊坠。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对方身份的高贵。
两相对比下来,差距那么扎眼。
女子叫程似锦,怀远县男的掌上明珠。
上河村就是怀远县男的封地,陈策就是对方家中的佃农。
严格来说,他们是主仆关系。
一年前,怀远县男巡查上河村,陈策便认识了程似锦。
陈策见到少女,赶紧弯腰行礼,道:“见过主家小姐。”
礼,是这个时代不可逾越的鸿沟。
程似锦身旁有两名婢女为起撑着油纸伞,还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小厮警惕的盯着陈策,见他没有逾越,小厮这才稍稍颔首。
“你在干吗呀?”
程似锦脆声问道。
陈策开口回道:“没什么,在种树。”
“哦。”
程似锦点点头,道:“对了,你上次答应过我送我两条鱼。”
她伸着手,道:“鱼呢?”
陈策尴尬的道:“还没钓。”
“那好,去钓吧。”
“你们在这等着。”
程似锦接过雨伞,提着罗裙,跟着陈策朝远处走去。
半路上。
“贾宝玉究竟娶了谁?”
程似锦冲着陈策眨眨眼,笑容满面的回道。
这一年时间,程姑娘总是会找各种借口见陈策,自第一次陈策给她讲了《红楼梦》的故事后,程姑娘似乎就迷上了这个故事,隔三差五总会来找陈策。
尽管陈策很抗拒,但对方毕竟是主家小姐。
陈策想了想,道:“故事还很长……”
春雨的河水岸边,陈策将上衣的小布块扯下来,放在石块上,给程似锦坐下。
程似锦撑着油纸伞,落座在大石块上,托腮听着陈策娓娓道来红楼世界。
“林黛玉入了贾府,贾宝玉如见天上谪仙……”
“程姑娘,时间差不多了,鱼儿也钓上来了,该回了。”
程似锦:“啊?这么快呀,好吧。”
“三日后我再来,后面还没说完呢。”
陈策沉默片刻,还是道:“好!”
目送程似锦离开,陈策小心翼翼将石块上的布匹捡起来,揣入怀中,披着蓑衣斗笠折返上河村家中。
傍晚。
陈策如往日一样吃了晚膳,看着家中老母辛勤织衣,一日不过只得一文洪武通宝。
看着阿姊在雨中孜孜不倦的洗着叠放如山的衣衫,三日才得一文。
陈策心中不是滋味。
他瓮声瓮气的来到母亲面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母亲忙道:“策儿,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也走了过来,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陈策,小心翼翼的道:“策弟,谁欺负你了?咱忍一忍,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陈策摇摇头,砰砰砰给阿母磕了三个头,才道:“娘,我想入伍。”
母亲拿着针线的手微微颤了颤,阿姊更无所适从。
家中只有陈策一个男人,父亲又被流放到南疆生死未卜,若是陈策走了,她们不知该如何过下去。
当然,她们更怕陈策……回不来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或许归来的,是骨灰。
阿姊红着眼眶,微微拉了拉陈策的衣袖,低头不敢说话。
明明她才是姐姐,可却那么害怕失去自己的弟弟。
“母亲,父亲一定还活着。”
“只有军功……才能换父亲回来……他,不能在吃苦了。”
陈策也红了眼眶,“孩儿不孝,十八载光阴,却依旧只能看得阿母辛苦,阿姊劳累。”
“孩儿想挣一份功业,为阿母,为阿姊,为父亲。”
陈策说的掷地有声,将头颅埋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母亲颤抖的抚摸着第陈策的头发,老眼纵横,浑浊眼泪夺目而出。
阿姊则望着母亲,挽留之色不言而喻。
母亲盯着陈策许久,才颤抖的颔首道:“好。”
“策儿,母亲有件事,藏在心中十八年了。”
“你……也该知晓了。”
陈策狐疑的抬头,不解的看着母亲。
母亲哭泣道:“娘说完后,你若还想去争军功,换你爹归来,娘不阻止。”
陈策忙道:“娘,您说。”
母亲沉默许久,才颤声道:“其实……你也非我亲生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