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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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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红玉轻轻握住她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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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她的体内仿佛住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即使在冰冷的冬季,她的手脚也总是暖和的。每当喻宜之那如冰般的手指触碰到她,她都能感受到一种直达心底的寒意,仿佛心也被冻得轻轻一颤。

“嗯,或许我真的有些疲惫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倦意。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漆红玉的腿,像儿时那般寻求慰藉。她曾以为自己能承受一切,然而,“累”这个字还是不经意间从她口中滑落。

漆红玉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暖意透过指间传递,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头,就像安抚一个孩子:“累了就好好休息,阿月,不必过于努力。”

漆月的鼻尖涌起一股酸楚。

即使此刻她蜷缩在漆红玉的膝上,透过昏暗的路灯,她依然能看见她们居住的老屋,墙面粉尘斑驳,墙皮剥落,角落里布满了蛛网。桌椅和电线被岁月侵蚀,布满了黑色的油渍。漆红玉在家时总是不开灯,使得这狭小的空间更像是一只怪兽的大口,仿佛随时会将她们吞噬。

漆月闭上眼睛,心中充满了疲惫。她真的很想停下来,但她知道,她不能。

周六,阳光明媚,漆月却再次踏入了摩托车行。她曾以为自己人脉广泛,却发现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钱夫人一人。她修着车,手上的机油黏腻,心中却在思考未来的出路。

小北走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漆老板,有个能赚大钱的活儿,你去不去?”

漆月抬起眼尾,瞥了他一眼。小北见状,笑了起来:“怎么,不信我?这真的能赚大钱,只是有点难度。”

漆月擦去手上的油渍,递给小北一支烟:“说说看。”

“有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想要改装摩托车,要求极高,而且脾气古怪。你敢不敢接这个活儿?”

“听起来就麻烦。”漆月轻轻皱眉,“那能给多少报酬?”

“他承诺,你改装车花多少钱,他就给你多少劳务费。比如,你花了二十万,他就给你二十万。怎么样,大方吧?”

漆月一愣:“这么好的活儿,居然没人接?介绍给我吧。”

小北撇撇嘴:“哪有这么好。这位大少爷名声烂透了,全国的车行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基本没人能满足他的要求。而且,只要他不满,就一分钱都不会给,白白忙活几个月,还得忍受他的冷嘲热讽。谁愿意接这种活儿?”

漆月吐出一缕烟雾:“我愿意。”

小北一愣:“真的假的?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漆月盯着自己的牛仔裤,裤脚上的烟洞像是在嘲笑她。她收回目光,甩了甩一头红发:“哪里,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么难搞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能搞定?”

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妖娆又狠戾。

“那位大少爷是喻家的。”

正午时分,阳光刺眼,漆月捏着手机站在车行门口。电话那头的喻彦泽语气傲慢,质疑她的能力。挂断电话后,她闭上眼睛,身后的泡面味仿佛昨晚的老屋,张着大口将她吞噬。

那只怪兽的名字,叫做生活。

漆月原计划在午后回家更换衣物,这并非出于对喻彦泽的考虑。她的内心深处有所期待,那个念头驱使她相信,在喻家的豪华别墅里,或许会与喻宜之不期而遇。毕竟,这个周末,一中放了双休,喻宜之应当会待在家中。

尽管漆月认为喻宜之可能会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埋头苦读,不会涉足哥哥喻彦泽的聚会,但总存在一线可能,喻宜之可能会下楼来拿饮料。正是这份不确定,让漆月心生忐忑。

然而,生活总喜欢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打乱人的计划。下午时分,漆月遇到了一辆维修难度极高的摩托车,而客户又急切地等待取车。直到夜幕低垂,八点钟声敲响,她才完成了维修工作,急匆匆地赶往喻家别墅。她心急如焚,只怕去晚了,喻彦泽已经在聚会中醉得不省人事,届时便无法深入交谈。

当她将摩托车停放在别墅外,拽了拽自己衣角时,她感到有些狼狈。衣服上沾满了机油,款式也略显夸张。但转念一想,或许她并不会遇到喻宜之。

她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中,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喻宜之的母亲站在那里,手持一杯粉色的饮料,她的目光在漆月身上停留,先是一愣,随即流露出一种庆幸的神情。她走向漆月,问道:“你找我?”漆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眼前的喻宜之,身着洁白的长裙,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即使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息。她的手指纤细无瑕,与她身上所展现的纯净无暇形成鲜明对比。那是一双只属于钢琴家和酒杯的手。

喻宜之继续走近,漆月忙不迭地说:“你别过来。”喻宜之停下脚步。漆月解释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哥哥喻彦泽的。”

“你找他有什么事?”漆月扯了扯嘴角,回答道:“与你无关。”她转身离开,尽管心中明白,这里人多眼杂,她很难找到喻彦泽,理应向喻宜之询问才对。但她却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仿佛害怕自己身上难闻的气味会玷污了喻宜之的纯净。

漆月在逃离的过程中,心中暗自思索:喻宜之或许就是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那个按照理想生活轨迹成长的自己。只要喻宜之继续保持这份美好和纯净,她心中的幻想就不会破灭。

这时,她甚至有些庆幸喻宜之拒绝了她提出的恋爱请求。原本打算推迟两周再帮助喻宜之叛逆,但一想到两周的接触可能会污染喻宜之,她便感到一阵恐惧。

在人群中穿梭,漆月多次询问喻彦泽的下落,却遭遇了冷遇和白眼。这些有钱人的傲慢让她感到厌恶,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与这些人并非同一世界的人。

就在她开始感到焦躁不安时,她瞥见了喻宜之,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端着粉色的饮料,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漆月突然意识到喻宜之为何不离去。

就在这时,漆月终于发现了喻彦泽的身影。她紧随其后,恰好听到了喻彦泽和喻宜之的对话。

“今晚老头子不在家,你还装什么?”喻彦泽问道。喻宜之没有回答,喻彦泽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喻宜之脑后的发丝,玩味地问道:“问你话呢,既然来了,装什么正经?”

漆月感到一阵不适,走上前大声喊道:“喻彦泽。”喻宜之和喻彦泽同时向她看来。喻彦泽挑起眉毛,玩味地问:“你叫我什么?”漆月不确定其他人如何称呼喻彦泽,但她坚定地说:“喻彦泽,我是来给你改装摩托车的。”

喻彦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转向喻宜之:“要一起来看看吗?”喻宜之冷漠地摇了摇头。喻彦泽一笑,带着漆月离开了聚会现场。

穿过花园,喻彦泽指向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这是国外买的,价格不菲,但性能一般。”漆月问道:“你想怎么改?”喻彦泽回答:“我不知道怎么改,这得看你的想法。小妹妹,如果你觉得不行就直说,女孩子何必跟摩托车过不去?躺着赚钱不也挺好的。”

漆月按下心中的不适,冷声回应:“我说不行了吗?”她的坚韧和不屈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在摩托车旁,漆月细致地环绕一周,伸手检查了几个重要部分。喻彦泽见状,眉头紧蹙:“别弄脏我的车。”

漆月语气更加冷淡:“我不看怎么知道哪些地方需要改动?”

喻彦泽轻嗤:“好吧,那你现在看完了,我倒要听听你能提出什么高见。”

漆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简洁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喻彦泽听后,嘴角微微一勾。

他为了这辆摩托车,跑遍了邶城和海城的大小摩托车行,却没想到在一个来自K市、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这里,得到了最为合理的改装建议。

突然,他伸手紧紧钳住漆月的下巴。漆月猛地一挣:“你干什么?”

这时,天空突然下起雨来,短短几分钟内,雨势越来越大。漆月和喻彦泽站在开放式车库里,望着花园。今晚请来的服务生们都在忙碌地收拾冷餐餐桌。

漆月透过别墅客厅的落地玻璃窗,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仍然坐在沙发的一角,姿势未变,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喻彦泽叫了声:“小妹妹。”语气油腻,漆月冷冷地回头。

她发现自己对其他人都可以轻易地撩回去,唯独对喻彦泽,她感到生理上的恶心。

喻彦泽揉了揉刚才钳住她下巴的手指:“改装摩托车的活我可以交给你,你预计需要多少费用?”

“二十万。”

“可以,我再给你二十万作为劳务费。”

漆月的心猛地跳了几下。

二十万,是她母亲漆红玉手术费的一半。

“但是,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刚才怎么称呼我?”

喻彦泽的眼神像秃鹫一样锐利,再次钳住漆月的下巴:“你再试试看?”

漆月的心里反复权衡着二十万的诱惑。她被喻彦泽钳住,心里默默祈祷喻宜之仍然坐在沙发角落,没有看到这一幕。

她今天的强硬态度,多少受到了喻宜之的影响。她不想让喻宜之看到她的脆弱。

喻彦泽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下巴:“还算有点觉悟。”

“这样吧。”喻彦泽指了指花园,“你自己去那里,淋着雨向我下跪,大声喊‘喻少爷,我错了,我是疯狗’,我就原谅你,并把改装的活交给你。”

漆月的脊背一阵发凉。

喻彦泽的笑显得那么从容,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在侮辱一个人的人格,而是在驯服一匹烈的马,一匹试图将他摔在地上的马。

“当然,你也可以放弃这二十万,现在就可以离开。”

喻彦泽笑得像个魔鬼。

漆月觉得喻彦泽已经看穿了她急需钱的事实。

她一步一步向花园走去。

喻家的花园很美,种满了山茶和虞美人。漆月突然想到,喻宜之是不是在很多个下午,都用她那双没有伤痕的手指,端着精致的瓷杯在这里喝下午茶呢?

现在,花园里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冰冷的雨水。

很快,漆月被雨水淋透,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被雨水浸透后紧贴在身上。

车库里的喻彦泽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此时,客厅里的人都围到了落地窗边,好奇地看着漆月的举动。

漆月慢慢地跪了下去。

地面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坚硬,泥土吸满了水,像一块沼泽,带着漆月和她的自尊一起陷了进去。

身后已经有人开始议论:“哇,真是太精彩了。”

漆月感到脊背一阵发烫。

她觉得喻宜之肯定还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要她一喊,喻宜之就一定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张开嘴,冰冷的雨水灌进她的嘴里,淹没了她想要发出的声音:“喻少爷……”

声音细如蚊鸣。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被生活磨砺得没有自尊,但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难以启齿。

喻彦泽似乎觉得很好玩,又向车库边走了几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雨水使泥土越来越软,漆月双膝跪在泥土上,越来越往下陷。

漆红玉那张像老树皮一样的脸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

漆红玉一生吃了不少苦,但她从未有过抛弃漆月的念头。

漆月闭上眼睛,大声喊道:“喻少爷!”

喻彦泽的笑意更深,更加阴鸷:“继续,然后呢?”

然后,那句几乎冲到喉咙的话是:“我错了,我是疯狗。”

漆月一时分辨不清,天上下的是冷雨还是岩浆。她的身体冷得发抖,却又烫得难以忍受。

“我……”

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我……”

放弃最后的尊严,似乎成了漆月的唯一选择。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雨中回响,仿佛是命运急切的脚步。在漆月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手已将她从湿漉漉的草地中拉起。那是一只沾满冷雨的冰凉手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唇,低声而坚决:“别说。”

“不论他问你什么,漆月,你都不准说。”喻宜之的声音透过雨水,显得格外清晰。

漆月瞪大了眼睛,目光凝固在喻宜之的脸上。雨水无情地淋在他们身上,两人同样湿透,却都有着不同的坚定。

她猛地张开嘴,用力将喻宜之的手指咬进自己口中,仿佛一个在绝望中挣扎的小动物,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喻宜之承受着那份痛楚,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告诉漆月,他将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终于,漆月缓缓松开了嘴,喻宜之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向里走去:“走,去我房间。”

就在这时,喻彦泽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带着愤怒与不解:“喻宜之!你敢!”

漆月望着喻宜之的侧脸,那完美的骨骼轮廓在雨水的洗礼下显得愈发清冷,闪电的照耀下,他的脸庞美得令人震惊。他的双唇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然而,他的步伐从未停歇,他的目光始终坚定,一次也没有回头。喻宜之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高大,仿佛是漆月在风雨中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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