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的眉头紧蹙，她不满地“啧”了一声，情绪有些激动：“喻宜之，你究竟一个人在这里搞什么鬼名堂？”
喻宜之却显得异常平静，语气淡然：“我在等喻文泰找人来帮我搬钢琴。”
这时，她第一次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漆月脸上：“你眼角的闪电纹身……”
漆月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紧张：“怎么了？”
喻宜之轻轻地笑了：“是不是画错了，又擦掉重画的？”
漆月有些生气，嘟囔了一句：“真啰嗦。”
喻宜之拍了拍身边的钢琴凳，亲切地邀请：“过来吧。”
漆月显得有些犹豫，她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走了过去，小心地坐在钢琴凳上。钢琴凳本就狭小，她还要和喻宜之保持一定的距离，只坐了半边屁股，差点没掉下去。
喻宜之打开钢琴盖，关切地问道：“你弹过钢琴吗？”
漆月没好气地回答：“关你什么事。”
喻宜之只是笑了笑，她拿起漆月的一根手指，轻轻按下钢琴键。她的手指冰凉而滑润，就像钢琴键一样。
一个清脆悦耳的音符从漆月的指尖流出，尽管她的指甲油是暗蓝色的，与洁白的钢琴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喻宜之握着她的手指，一起弹奏：“哆哆嗦嗦啦啦嗦，发发咪咪来来哆。”
漆月听出来这是一首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她有些不满：“为什么我要弹儿歌？”
喻宜之笑了笑：“你想弹更复杂的曲子？”
她站起来，绕到漆月的身后，身体前倾，黑色的长发轻轻拂过漆月的脸庞，落在她的肩上，喻宜之身上清新的香气仿佛是一个温柔的拥抱。
接着，她的双臂环绕在漆月的肩上，她轻声问道：“那，弹《月光奏鸣曲》好吗？”
她的手指轻轻按下琴键，美妙的音符如泉涌般流淌出来，漆月的身体随着她的手臂起伏，仿佛这旋律是她和喻宜之共同创作的一般。
突然，漆月往后一退，后脑勺不小心磕在喻宜之的下巴上：“喻宜之，你究竟想做什么？”
喻宜之捂着下巴，退了一步，漆月站起来，喘着气，怒视着她，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喻宜之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的手垂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暗淡。
喻文泰的身影出现在后台的入口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给人一种秃鹫般的暗影。
漆月看着喻文泰，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脸看起来那么和善。
喻文泰笑着走过来：“宜之，等久了吧？我带工人来帮你搬钢琴。”
喻宜之却说道：“其实你不必等到散会，可以直接让工人来。”
喻文泰摇了摇头：“我不放心，你用的钢琴那么贵，价值一百多万呢。”
漆月不禁吸了口冷气：一百万？！她暗自咒骂，不知道自己一辈子能不能赚到那么多。
喻宜之却不在意地说：“一百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喻文泰和蔼地笑了笑：“还有你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面对工人。”
“我不算一个人。”漆月突然开口。
喻文泰和喻宜之同时看向她。
漆月继续说：“她不是一个人，我也在这里。”
喻文泰依然保持着微笑：“同学，你……”
喻宜之打断他的话：“她也是晚会的表演者，回来拿忘记的东西。”
喻文泰点了点头：“那同学，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已经来了，这里不需要你了。”
他走到喻宜之身边，递给她一盒牛奶：“喝了。”
喻宜之却拒绝了：“我不饿，不用。”
喻文泰微微皱了皱眉：“表演完怎么会不饿呢？就算不饿，也喝一点，补充点营养。”
喻宜之没有再说话。
喻文泰看向站在喻宜之身边的漆月，喻宜之这时接过了牛奶。
喻文泰对漆月说：“同学，你赶紧回去吧，你妈妈该担心了。”
漆月却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笑了：“我没有妈妈。”
喻文泰愣了一下。
喻宜之轻声对漆月说：“你快回去吧。”
喻文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工人到了。”他向后台入口走去：“不用打电话了，他们就在这里。”
漆月俯身到喻宜之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在漆月的初衷里，她本想就此告别，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喻宜之的眼睛微微睁大，透露出一丝惊愕。
漆月一脸懒散地笑着，手里提着衣服和腰链，轻巧地走向门口。她与喻文泰擦肩而过，猫儿眼尾轻轻扫过他那张和善的面庞。
“喻宜之，那我先走了，拜拜。”她的话语轻飘飘地落下。
喻文泰走到喻宜之身边，疑惑地问：“她刚才跟你说什么？”
喻宜之平静地回答：“她说我今晚弹的《月光奏鸣曲》不错。”
喻文泰轻笑一声：“她那样的孩子，又怎能分辨钢琴的好坏？”
“宜之，你与她不同，你知道的。”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深意。
喻宜之沉默了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工人小心翼翼地搬动着喻宜之那架昂贵的钢琴，喻文泰招呼喻宜之：“走了，回家了。”
喻宜之跟随他的步伐，一同走出。
搬运钢琴的是一辆车，而喻文泰则带着喻宜之乘坐宾利。
车内密闭，充满了真皮座椅的皮革香气和喻文泰身上辛辣的香水味。喻宜之微微皱眉，轻声请求：“可以开点窗吗？”
喻文泰看了她一眼，随即吩咐司机打开了一条缝隙。
微风拂面，带着自由的气息。喻宜之虽不敢在喻文泰面前有过分举动，但仍忍不住向窗口靠近，仿佛在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窗外的路灯和霓虹，仿佛被风吹散的油彩画，朦胧而宁静，就像漆月的声音。
而漆月那句贴近喻宜之耳边的话，其实是一句充满诱惑的邀请：“喻宜之，若你想谈恋爱，就跟我吧。”
第二天清晨，漆月罕见地在早自习之前就来到了学校。
大头惊讶地问：“漆老板，你是不是打算退学了？今天这么早，是不是回光返照？”
漆月笑骂道：“胡说八道，你这成语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大头笑着回应：“总比数学老师教的好。”
虽然来了学校，但漆月并没有参与早读。事实上，致知楼里也没有人在早读，大家都在闲聊。
漆月一边和大头闲聊，一边不停地摆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大头好奇地问：“你在等消息吗？今天摩托车行有活儿吗？”
“啊？嗯嗯。”漆月心不在焉地回答。
当大头转头与他人交谈时，漆月忍不住皱了皱眉。
喻宜之，你究竟是怎么了？从昨晚她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后，喻宜之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终于等到早自习结束，漆月急匆匆地向食堂冲去。
大头跟在她身后：“漆老板，你今早火气怎么这么大？”
漆月没好气地说：“低血糖，饿了！”
两人走到食堂前，漆月突然停下脚步。
她本想喻宜之那么安静，或许今天没来学校，却没想到正巧看到喻宜之与池晨一起从行政楼那边走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获奖证书。
看来是去领取上次英语竞赛的奖项。
在漆月望过去的同时，喻宜之也恰好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迅速移开。
漆月是因为害羞，而喻宜之又是为何？
大头观察着这一切：“漆老板，你现在和喻宜之，真的没关系了吧？”
漆月不知如何回答，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勾住大头的肩膀：“饿死我了，走，买面包去！”
在抢到最后一根红豆面包走出食堂时，漆月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喻宜之发了一条短信：“上课后到格物楼顶楼来！不来你就死定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搞笑，一边不愿存喻宜之的手机号，一边却又让那十一位数长久地留在自己的手机里，不愿删除。
现在，那十一个数字她已经能倒背如流，即使删除也无法忘记。
终于等到上课铃声响起，漆月匆匆来到格物楼顶楼。
周围的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她趴在走廊边缘，望着天空中的鸽子挥动翅膀，心中却充满了烦躁。
那鸽子扑棱的羽毛声她都能听到，为什么喻宜之的脚步声却听不到？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漆月同学。”
漆月的双手紧紧抓着面包，仿佛那是一块救生圈，在五楼的高度，她几乎要因为它而从空中坠落。惊魂未定的她，猛地回头，眼睛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幻影，直勾勾地盯着喻宜之：“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闹鬼吗？”
喻宜之轻手轻脚地走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戏谑：“我走路确实很轻，不过……”她斜睨了漆月一眼，语气中带着调侃：“你大概是在想什么心事吧。”
漆月的耳朵，藏在她的红发之中，像是被染料浸染过，透出一抹羞涩的红色。
她的心思确实不在当下。
昨晚，喻宜之的身影在她身后，那双细瘦的手臂轻轻环抱着她，随着《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带领她的身体轻轻摇曳……
虽然那双臂膀并没有真正地拥抱漆月，但喻宜之的体香和呼吸，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拥抱，将漆月紧紧地束缚。
漆月清了清喉咙，试图打破这份尴尬：“那什么，你的听力没问题吧？”
喻宜之似乎被逗笑了：“你说什么？”
她略加思索后回答：“我的英语听力一直都能考满分，从这个角度看，我的听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漆月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是问你昨晚我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到？”
“哦，那个……”
漆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喻宜之缓缓地说：“我听到了。”
漆月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总是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喻宜之在捉弄她。
漆月试探地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喻宜之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面包上：“你拿的是什么？”
“红豆面包。”
“你不吃吗？”喻宜之问。
“你要吃？”漆月轻嗤一声：“想吃你自己不会买啊？你又不是没有饭卡。”
她突然想起，学校的饭卡消费记录是可以查询的，喻宜之买了些什么，一目了然。
“不会这么变态吧？”漆月指的是喻宜之的哥哥。
喻宜之大小姐连阿尔卑斯糖都不能吃，又怎么可能允许她吃这种满是反式脂肪酸的红豆面包呢。
喻宜之微微一笑。
漆月有些烦躁地将面包塞进喻宜之的怀里：“拿去，拿去。”
喻宜之慢悠悠地撕开包装袋，靠在走廊边的方柱上，咬了一口面包。
漆月的记忆突然回到第一次给喻宜之吃阿尔卑斯糖的时候，也是在的这个地方，喻宜之也是这样靠在方柱上。
这时，喻宜之的唇边沾上了一颗红豆沙，就像一颗痣，让喻宜之看起来有几分媒婆的韵味——漆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下一秒，她的肚子发出了隐约的叫声。
是饿了么？还是想吃喻宜之唇边的红豆沙？
漆月终于走过去，轻轻地擦掉了喻宜之唇边的红豆沙，然后将手指放入自己口中，轻轻吮吸。
冬日的K市，风并不刺骨，却吹起了少女漆黑的发丝，乳白色的毛衣领上有着细碎而优雅的花纹，她的黑色眸子闪烁着光芒。
漆月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终于，喻宜之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漆月紧紧地盯着，她觉得喻宜之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等待着高考成绩公布的那一刻，仿佛那决定了她下半生的命运。
喻宜之缓缓地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呢？”
“我k。”漆月忍不住骂出声：“不是你先提出的吗？”
喻宜之好像又笑了，她的嘴唇没有动，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弯成了月牙：“但这次，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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