洑玄珠带着四人走向正门,九方隐水脸色有些严肃,面颊上有微微汗珠,毕竟是自己头回犯戒,陆盈之和杨杺喜极而泣,全然讨论一会儿吃什么,风逐月则懵懂摸摸头,目光在洑玄珠和杨杺之间转换。
庭中精气环绕,万物永生。一路风光大好,远处黛山,近地花海,木竹环绕……直至正门,走在后面的四人不禁面露难色。
“师姐,这就是你说的轻而易举出门的好法子?”
洑玄珠没有理会,在他们目瞪口呆时,直直走出那扇门,门卫并未阻拦。
杨杺没有多想,跟着洑玄珠顺利走出正门。
两人愈走愈远,那三人终于缓过神来,一个接一个出去。
“师姐,你竟提前买通门卫,不愧是你!”陆盈之不可思议称赞道。
洑玄珠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淡淡道:“你想多了。”
风逐月摇摇头,眼神中充满大智慧,对陆盈之道:“定是长辈们念此行我们有功,今日让我们休假。”
陆盈之反驳道:“那怎么不告诉我们呐?”
洑玄珠道:“我早已让青鸟将消息传至各居中。”
四人自认倒霉,那时他们正在胆战心惊挑一处无人经过的矮墙。
正值午膳时间,街道市集人来人往,亭台楼阁欢声不尽。陆盈之和杨杺走在前面看遍王楼食铺,地摊果市,可谓眼花缭乱,最终在陆盈之的撺掇下,一行人走进一家酒楼。
杨杺本不想多点,毕竟不是自己出钱,陆盈之却大手一挥,八珍玉食,山珍海味通通点了一遍,又命人上了几坛沉风露。
“随便吃,今儿我请客!”
菜还没上全,他先喝个微醺。杨杺沾了酒,也不再扭捏,半桌菜都让她一人造得精光。
“师妹好胃口!来!今日咱举杯欢饮!”
杨杺已经空了半坛酒,脸颊泛红,正要举杯,小臂被一只手轻握。
洑玄珠蹙眉阻拦道:“酒多伤身。”
陆盈之也喝了不少,脸涨得通红,说话没了平日的顾忌,说道:“师姐,咱好不容易快活一次,你就让我们快活到底嘛。师妹初入师门,我得好好欢迎!”
他放下酒觞,猛地站起身,单脚踩在木凳上,抬起手臂大声道:“师妹!你知道吗?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无与伦比的亲切感,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好兄弟!虽说你是女儿身,女儿身又如何!杨兄!我敬你!”说罢,他端起一坛酒作势要喝个干净。
这一场面可惊动酒楼里不少人,一群醉酒大汉围着他们,掌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触景生情,热泪盈眶。
气氛到了,杨杺感动得泪流满面,费力起身,拿那半坛沉风露就要往嘴里灌。
下一刻,洑玄珠夺过杨杺手中的酒,一口气喝干净。杨杺还未反应,许是酒太烈,她试图站稳,却跌入洑玄珠怀中,半醒不醒。洑玄珠左手紧拥住她,右手提着她的幂篱,走了。
众人噤声,见形势不对,赶忙散了。
“盈之,别再喝了。”
“陆兄,节制一点。”
九方隐水与风逐月在一旁出声劝道。
陆盈之仍沉浸在他的世界,喝得沉醉。
二人上前想要抢走他的酒坛,为时已晚。
一坛沉风露很快见底,陆盈之抱着空坛子,踉跄几步,幸亏两人及时扶住他,不然怕是要摔个大马趴。
九方隐水一脸无奈叹气道:“你呀……”
店家见这桌人要离开,忙追上前,假笑道:“客官,您们还没给钱呢。”
二人扛着陆盈之,此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九方隐水只好自掏腰包付灵石。
冬日暖阳下,鹊儿环飞,街市间到处是摊主的吆喝声与孩童的嬉戏声,杨杺感觉脑袋沉沉的,身下一颠一颠,呜囔呜囔吐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洑玄珠背着她漫步,偶然间与一位卖花郎相撞,卖花郎是个垂髫之年的孩儿,他倒退几步,小手捧着一篮鲜花,抬头笑道:“姐姐,买花吗?”
杨杺被颠得晕头转向,忽然一袭花气扑鼻,她侧头,嘴唇不轻易间轻吻洑玄珠的脖颈,目光寻着花儿,嫣然一笑道:“好美的花。”鼻息间热气瞬间染红了洑玄珠的耳尖。
卖花郎得到认可,星眸弯成月牙,他道:“这位姐姐喜欢花吗?我娘也喜欢花,她花坊里有可多可美的花啦!我带你去看看!”
他蹦跳着向前走,洑玄珠温声问道:“要跟过去吗?”
杨杺酒未醒,大着胆子撒娇道:“我想去。”
“好。”
洑玄珠挤过人群,跟在卖花郎身后。卖花郎走得过快,回身见两位姐姐慢吞吞的,他小跑过去,生怕她们走丢,一手提篮,一手拉起洑玄珠的手快步向前,道:“快来呀姐姐。”
此时此刻,阳光是那么美好。
穿过一条街,右手边是一间花坊,卖花郎洋溢着笑,未入室,声先至。
“娘!两位姐姐来买花了!”
“哎!来了!”
一位温婉妇人走出来,粗衣葛布,头上抹额绣着单色花,卖花郎拥进妇人怀中,自豪道:“娘,你看我厉不厉害!”他举着花篮,眼神充满希望与喜悦。
妇人接过花篮,柔声道:“小宝真厉害,一天卖了这么多花儿,累不累呀,快进屋休息。”
孩儿笑着,抱着花篮进屋。妇人朝二人道:“二位客官请进,冬日实在冷,花都搬进里屋了。”她的笑容溢满幸福。
花坊内橘黄红绿,油然生出一种温馨。杨杺低头细细欣赏,洑玄珠背着她绕室一圈,问:“可有不喜?”
杨杺道:“没有,我都喜欢,想把所有种满我的凌波居。”
洑玄珠心想:若是将所有全移至居中,单凭她是不能的,若是无缘无故于众民间施用仙法,怕是不妥,不如向花郎买下花种,回去亲手种上。
洑玄珠向花郎道出她所想,妇人得知她想买下所有花种,一瞬讶异,很快她又扬起笑,为她准备。
杨杺提着花盒,一脸满足,笑得灿烂。洑玄珠背着她又买了衣裳与食材,最终悠悠向陶衎庭走去,夕阳火燎云边际,暖冬雪,照双人。
“杺儿。”
“嗯?”
“凌波居在哪?”
杨杺抬头,见一片水花草木之地,是陶衎庭。她道:“你放我下来,我带你去。”
洑玄珠照做,杨杺脚尖触地,踏实站在地上,尝试走几步,还算稳当。
两人漫步至凌波居,踏进院内仍能听到邻舍惊雷般的呼噜声。
杨杺问道:“洑师姐,要留下一起种花吗?”
洑玄珠自然是答应,杨杺撸起袖子,卷起衣摆,一副加油干的架势,到后院取两个锄头,一人一侧。
良久,杨杺有些乏,蹲坐在院门口倚着墙歇息,她起身拍拍满是泥土的双手在门外踟蹰,走远些见拐角处一树寒梅傲雪悄然绽放,她甚喜,俯身却见土质略硬,正巧自个院里新翻的沙壤土松松软软,她赶忙回院中提着锄头来,费好些力气,奈何树高大,将其挖出却无法移至居中,只好求助洑玄珠。
洑玄珠正专心侍弄花种,一回身见杨杺浑身尘土,泥头满面,心中暗自生笑。随她至拐角处,一棵梅花树倚墙而立,她瞧这树愈发眼熟,却记不清它的特别之处,没有多想,便施法将其移至院中,安置在左侧一头。
直至月明之时二人才收工。
洑玄珠督促杨杺沐浴安寝后便离开,明日她首次登学,不可轻视。
清晨,伴随鸡鸣声响起,杨杺从酣睡中惊醒,日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她坐起,看着桌上摆着几套新服,才回想起昨日点点,心想:又让师姐破费,日后定要以涌泉相报。
她换上一套缃叶团窠联珠奔鹿服,腰间系上神竹玉佩,对镜梳发,凭借记忆梳个垂鬓分肖髻,戴一木雕素簪。时间还早,普通修士此刻应还在打坐吸收天地精华,她去庖屋做些早膳,进食后收拾一番便匆匆去了学堂。
路上行人纷纷,见到她的每个人都有一瞬讶异,不禁议论,有甚者还会叫她一声洑师姐,杨杺不知如何回应,目光环视左右,不见熟人。忽然一阵怒音自不远处响起——“谁!是谁!谁竟敢拔了我的爱梅!”
一群人围一起,不敢前进,杨杺循声走去,挤过人群便见顾绍章对着一处树坑发火。
杨杺总感觉这个树坑莫名熟悉,回忆涌来,这不就是她昨晚看上的那棵梅花树吗!
她瞬间头皮发麻。
杨杺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上前的,反应过来时已站在顾绍章面前了,她尴尬笑笑,叫了声顾长老。
顾绍章盯着她压声道:“怎么,你知道是谁干的?”
杨杺皱着眉,本想承认,却见那双利眼,不敢开口了。
顾绍章见她费力吐不出一句话来,不耐烦地赶她走。
“是……我。”杨杺小声嘟囔。
“什么?”顾绍章气得声音颤抖。
“对不起,是我挖的,我看这树挺好看就……挖走了,而且这般土质不适宜梅树生长。”杨杺吓得不敢抬头,说到最后几乎吐不出声来。
顾绍章气得鼻子都青了,愤怒瞪着她。
“顾长老息怒,树是弟子移走的。”
众人看向声源,是洑玄珠。
“怎么回事?两个师姐!”
众人惊讶。
“是弟子大意,一时忘了是顾长老的爱梅。”
“住嘴,你就知道偏袒她!”顾绍章气不打一处来,罚两人抄写书文一月,甩袖走了。
二人相视,人群未散,群声绵延。
洑玄珠递给杨杺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离去。
刚引来这么大阵仗,杨杺随后坐在学堂靠墙一个位置,单手撑脸僵硬盯着墙,祈求没有人发现她。不久,身后一道亮音响起:“你好?这是我的座位。”
杨杺迅地转过头,眼前是一位红衣女子,名唤蔺犹疏,凤眼英眉,鹅脂朱唇,明艳如花,耀眼似火。
蔺犹疏看到杨杺的模样,顿时蹙眉,眸中含一丝不爽。
杨杺发觉她的异常,心道又惹人厌嫌,起身小心翼翼道歉,随后悄悄左顾右盼,不知所措站在最后。
这一场面又引来不少目光,所有人看戏般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忽然风逐月抱着书卷出现在她身旁向她问好,又不解问她为何站在这里。
杨杺如鱼得水,连忙向风逐月询问空座。
风逐月道:“正巧我旁边有一空座,不如来那坐吧。”杨杺感激不已。
两人落座,堂内的讨论声更大了,直至重约宗师走进堂内才停止。
重约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定在杨杺身上,道:“你就是新来的门生吧,可否向众人介绍一番?”
“和师姐好像啊,是双生子吗?”
堂内门生又是一番议论。
杨杺茫然站起身,一念间回想无数词语,道:“鄙人姓杨,单名杺,嗜花喜木,略懂诗书,望修身养性,福泽天下,愿后多指教。”
重约满意点点头,示意她落座,将手中数本书籍与一炉鼎交给她。
首堂课杨杺翻阅书籍,学习炼丹,苦心几个时辰,未炼出一个好丹来,不知不觉便是正午,看着师兄师姐们已经可以炼出高级丹药,炉鼎更是炼不出一个坏丹,她瞧着面前的炉鼎,不断告诉自己要耐心。
突然间她身边窜出一道人影,杨杺低头一瞧,竟是陆盈之。
“呀,师妹,你也在呀。”陆盈之畏畏缩缩小声道。
杨杺刚想问他怎么才来,就听到一声呵斥——“哼,陆盈之你又迟到,给我去堂外面壁思过!”重约怒道。
陆盈之苦着脸又出去了。
申时放堂,重约准时离开,陆盈之在外面站得腿都酸了,门生们一个个捧着今日新炼的丹药互相学习,他等了许久不见杨杺与风逐月的身影,逆着人流走进学堂。
杨杺生无可恋地趴在木桌上,侧头瞧着自己的炉鼎,那里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坐直身子,期盼奇迹出现。
炉鼎被打开,丹药全烧焦了。
“为什么,我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书上来的。”
杨杺哀嚎一声,风逐月在一旁安慰她。
陆盈之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怪味,学堂内只有杨杺与风逐月两人,他过去一瞧,不禁暗自吐槽:真是个人才,能把丹药炼得跟个粪球似的。
回去的路上,三人各怀心事,杨杺暗暗为自己打气,见大家死气沉沉,她便想活跃活跃气氛。
杨杺道:“陆师兄,你今日为何会迟到啊?”
此言一出,陆盈之脸色更差了,当然是因为他昨儿喝太多酒,又睡太沉,今早没起来。
他黑着脸道支支吾吾,快至居中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道:“我资质高,不用早起练。”
风逐月在一旁笑笑,没有戳穿他。
回到凌波居,杨杺饿得不行,快速用完晚膳,她独自在书斋钻研起今日的书籍,细细品读多次,认识到炼丹的精髓其一在于火苗的衰旺与时辰,其二在于风水。
杨杺按照书籍所注,独自去陶衎庭后山出采集药材——银莲花、金银花、玉竹等。
天色渐暗,杨杺在后山环绕许久,终于在天色全黑之前采得药材,争分夺秒下山。遽然,一道咆哮声响彻云霄,听起来像野兽,杨杺心一紧,加快脚步。
眼前的路有些看不清,她着急快跑,忽然脚下一空,毫无防备地滚下去,撞上一块巨石。她忍着痛,慌乱抓了抓散落的药材,忙起身继续跑路。
滚落声引来后山灵兽,很快它们拦在杨杺身前,杨杺腿打着颤,步步后退,最后吓得跌坐在地上。
灵兽们呲牙咧嘴,步步逼近,对着她嗅嗅。
原来是个没用的凡人。
灵兽们顿感无语,头也不回走了。
杨杺:?
虽然不知灵兽为何就这样走了,但好在留她性命,她松口气,快步回到凌波居。
药材入水清洗,入砵调药。随后在院中安置炉鼎,在前打坐。
杨杺静心,感受风声萧萧,呼吸绵绵,元气入内,精火燃烧。及炉底火红,入药封炉,再提气,炼精凝神,化出阴阳二火,先后烧之。
两个时辰后,压气收火,至炉底常温,开炉取丹,制得下品丹药——金香丹,丹药色浓,偏棕黄。杨杺甚悦,将金香丹含入口中,精气大涨。
天色已晚,她收好器具与书籍,换下外衣,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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