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陆心如擂鼓般看向马车,他的手像筛子似的颤抖着伸向马车帘子,马夫见状焦急地伸手想去制止。
可谢陆哪里肯收回手,躲开上前的马夫哆嗦着惨白的双唇用力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
“您真的不能……”马夫垮着脸哀嚎,方将军千叮万嘱让自己等他来了再作打算。
马夫的话还没说完帘子被掀开,借着昏暗的夜色,谢陆看到马车里正娘亲正安静靠在车里双眼紧闭。
谢陆心如擂鼓,颤抖着沙哑的嗓音轻声喊道,“娘亲~”
“娘亲~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见娘亲不回答自己,谢陆攥着袖袍的手骨指泛白,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娘亲的身体,“娘亲~”
一旁的马夫看得心酸,忍不住开腔道,“小少爷~那夫人她已经走了,您还是……”
谢陆惨白着一张脸回头瞪得凶狠,攥着拳头身子发抖着低吼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的!”
马车怜悯地看了一眼谢陆,好声好气劝解道,“小少爷莫要生气,小的奉了方将军的命把谢夫人的遗体送回来的。”
“方将军?”
谢陆惊恐地瞪大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低斥道,“你胡说!”
“我娘亲好好的~上午还同我说了好些话,还要亲手做糕点给我吃!”
马夫叹了声气,继续劝解道,“小少爷呀~你们家的事小的和街坊都听闻了,还是要想开些,老百姓哪里斗得过当官的……”
谢陆颤抖着手脚并用往马车上爬,心跳得像要从口中飞出来一般,耳朵里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觉嗡嗡作响。
“娘亲~”谢陆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着,他颤抖着手去摸娘亲的手,马车里谢夫人安详得像睡着了。
手是冰凉的!谢陆死死咬住下唇不死心,他伸手扳过娘亲靠在角落的脑袋对着自己。
双眼紧闭的谢夫人右边额头处破了个血窟窿,血肉模糊,半边脸都是早已干涸的大片黑红血痂,毫无生气的脸上惨白乌青。
“娘亲!”谢陆感觉自己胸口翻江倒海,赤红了双目的模样像一只受伤发了狂的野兽。
“您怎么了?您不是说好要给陆儿做糕点的吗!”
谢陆面色扭曲狰狞得有些可怕,“是谁把您伤成这样的!”
“是不是宋婉语那个贱女人!”
“一定是她!一定就是她……”
谢陆双眼失神,他身子一软直接跪坐在马车里,看向面前的娘亲呢喃道,“娘亲~您一定是睡着了,手才这般冷吧!”
“陆儿给您搓搓手,像小时候一样。”
谢陆像寻到宝一样,抓过娘亲垂下的右手放在手中搓动着。
边搓边哈气,谢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给您换一边,两只手怎的都这么冷~”
马夫站在车下搓着手,这天儿实在太冷了,冷得他唉声叹气也跟着红了眼。
“嘶~”“吁”
入冬下夜后冷得紧,街道上格外静谧,突然传来急促的跑马声与马车碾过石砖的咯吱声,在这黑夜听得是那么清晰。
马夫面上一喜,原本还手足无措的他终于等来了能解决问题的人。
“将军~您终于来了。”马夫指着马车一脸为难,“那小少爷…小少爷他……”
方清朗睨了一眼马夫脸色铁青,抿紧双唇直接飞身下马往马车走,脖颈处系的一袭白色披风在黑夜尤为显眼。
马车的帘子被撩开,方清朗一走近便听到谢陆轻轻的呢喃声。
谢陆跪坐在马车里拉着娘亲的手亲昵地蹭着脸,方清朗看得心头一颤双眼泛酸。
方清朗垂眸遮住眼底的黯淡,缓缓几步绕到谢陆身旁,抬手轻触他的肩头,唤了声,“陆儿~”
谢陆蹭着娘亲的手背,眼神变得淡漠麻木。
“陆儿~”方清朗扳住谢陆的肩头用了些力,声音也拔高。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谢陆瞳孔里翻涌的痛苦和悲楚,在回头看到方清朗时,浮起了一丝希望。
“清朗哥哥~”
谢陆眸子陡然一亮,他轻轻放下娘亲的手,“你来了~”
“娘亲她受伤了~你快些找郎中来瞧一瞧~”
谢陆眼眶微微红肿湿润着,“府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一直等到现在~”
“我听你的话不随意出门,可娘亲她……”谢陆哽咽着,抓住方清朗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仿佛一条濒临枯竭的鱼儿,谢陆呼吸急促涨红了脸,“你快救救我娘亲吧!”
“陆儿~”方清朗说得小心翼翼,“伯母她已经不在了。”
“你胡说!”
谢陆瞪大了眼睛打开方清朗的手大声叫喊着,“你就是不想救娘亲,你胡说什么!”
“你胡说!”谢陆吼得歇斯底里,声音尖锐又沙哑。
“陆儿~”
方清朗眉头轻轻皱起,看着谢陆下颌微微颤抖的模样心也跟着疼起来。
他伸手去揽着谢陆的肩往怀里带,声音亲柔又谨慎,“陆儿~伯母她不在了,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
“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
谢陆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往脸颊滑过,“你胡说,娘亲白天还和我说了好些话,还要做糕点给我吃的!”
“我不相信~”谢陆泪如雨下哭得哽咽,“娘亲她怎么会不要我呢~”
“我不信的!娘亲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怎么舍得丢下我和爹爹!”谢陆头疼得要炸开。
方清朗神色一怔,他松开谢陆看向他,神色冷静低沉,“陆儿~你听我说……”
谢陆警惕地望着方清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儿~”方清朗眼神闪躲一时仲怔,“我……”
谢陆感觉自己浑身冰凉无比,无数种恐怖的猜想在他的心头缠绕着,像是一条甩不开的毒蛇盘旋在心头,令他毛骨悚然,绝望颓然。
“是什么?”谢陆含着泪问得面目狰狞。
见方清朗面色痛苦不语,谢陆瞳孔猛跑剧烈收缩,他一把攥住方清朗胸前的衣襟,凑近了脸去问得激动,“你说啊~是什么?”
“是不是……”
“是不是爹爹也出了事?”
谢陆泣不成声语调颤抖着,攥着衣襟的双手抖得厉害。
看着谢陆绝望又痛苦的模样,方清朗的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陆儿~”方清朗眼眶湿润,他能体会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谢陆今日所承受的更是双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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