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陆的耳朵仿佛只听得到嗡嗡嗡耳鸣般作响的声音,心像是被灌了铅,周身的血液也似凝固冰冷。
“为什么会这样?”
谢陆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破碎掉,他悲凉的眼中含着浓浓的恨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爹爹他怎么了?”谢陆痛苦的咬紧牙关,他攥住方清朗的衣襟语调发颤,“爹爹怎么了?”
“你爹爹他……”
方清朗闭了闭眼,“你爹爹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不会的,你瞎说!”谢陆咬住嘴唇的齿关突然用力,瞬间豆粒大小的血珠从下唇滑落。
脸色惨白的谢陆松开方清朗的衣襟,双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控制着喉头嘶哑的呻吟,钝痛的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每跳一次都带着撕裂般的钻心痛楚。
仿佛是受到了极大,谢陆感觉自己的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刺,昏沉的脑子只感觉到无限的疼痛与绝望。
突然,胸口一股热流涌动,谢陆胃里一阵翻腾,“呕~呕……”
谢陆捂着嘴呕出一滩鲜血,浓稠的血液喷得嘴角脸颊一片猩红,身子也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陆儿~”
方清朗猛的倒吸一口气,眼疾手快伸出宽厚的大掌一把接住。
“陆儿~”方清朗颤抖着惊呼,双目赤红睚眦欲裂。
方清朗抬手直接把谢陆横抱起身下了马车,厉声往谢府的屋檐处喊了声,“速速去请郎中来,快去快回!”
树影处黑影闪动,马夫听得汗毛直立,看着马车脸色惊恐道结巴,“方……方将军,小的……小的……”
方清朗抱着谢陆的身躯停顿一秒,转头冷声道,“且在这里等等,孙管家马上到!”
“是……”马夫抬头望了望被乌云遮住的月光,月黑风高人影重重看得人心里发虚。
谢陆迷瞪着双眼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物,遭逢骤变的一瞬整个身体不受控制麻痹痛心,沙哑的嗓子还不停的呢喃着,“爹爹~娘亲~”
“是陆儿没用~”
方清朗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心爱之人一夕之间失去了双亲的这种悲痛绝苦让他也感到痛心。
“陆儿~”方清朗抱着身形轻飘的谢陆满眼都是愧疚,“是我没护好你,是我没护好伯父伯母,你莫要责怪自己……”
府邸黑漆漆看不清路,谢陆在方清朗的怀中失神呓语,还未走到别院中又是“呕”的一声,吐了方清朗胸前一身血。
谢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泪水肆意横流至下巴处濡湿了衣襟。
方清朗双手用力抱紧谢陆,心里害怕极了,谢陆呕血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娘亲卧病在床的日子,方清朗要紧后槽牙恨不能替他受了这些痛苦。
顾不上推门,方清朗直接抬脚踢开别院中的房门,快速走到床榻前动作轻柔地放下谢陆。
屋子里又黑又冷,方清朗解下披风给谢陆盖上才起身把屋子里的所有烛台点燃。
瞬间整个屋子明晃晃,方清朗看着眉头紧锁昏厥过去的谢陆,他捏紧了拳转身出了门。
整整一夜谢府里灯火长明,一夜间孙管家苍老了许多满脸沟壑和疲惫,他连夜找回了几名往日在谢府当工的下人,和果子一同布置了灵堂,又匆匆去棺材铺拖了两口棺材。
府中上下乃至悬梁门帘都换了白色,下人们个个丧服披麻戴孝,直到后半夜方清朗才带着小武赶着马车回了谢府,带回了狱中服毒的谢老爷。
孙管家早早便侯在谢府大门前,在接过谢老爷遗体的那一刻这个老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
谢老爷换了一身体面贵气的枣红色缎面长袍,面容虽干净却也看得出受过刑罚鞭打,嘴角处肿胀黑紫一片,眼下黑青泛着一层阴影。
孙管家年纪大了受不住,还好小武在一旁搀扶着。
灵堂中果子一身丧服垂头正跪着烧着纸,时不时抬手擦拭眼角。
堂中摆了两副棺材紧紧挨在一起,只是其中一副空着,正是等着放接谢老爷的遗体。
果子一听动静回头看到被接回来的谢老爷哭得凄惨,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
堂中其他烧纸守灵的下人也纷纷跟着哭红了眼,谁能想到良善亲和的谢家老爷夫人会落得如此下场。
方清朗一身傲骨在此时也不禁弯了腰,匆匆布置的灵堂简陋寒酸,连纸人都来不及摆放,他沉了沉厉色的眸子上前去叩拜上香,心里对宋家父女的憎恨又添了几分。
谢陆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娘亲,一介江南温婉娴静的女子,抱了必死的决心为了夫君伸冤。
大理寺一闹是何等惨烈,连狱中的谢老爷都未曾见过一眼,为了伸冤触柱而亡。
方清朗和张长风赶到之时已经晚了,谢夫人奄奄一息来不及开口就撒手人寰,而宋怀民害怕牵扯纠葛太久坏了事,直接派了给牢狱中谢老爷茶水里下了毒。
夫妻俩一前一后相继而亡,死无对证叫人无从下手,方清朗看了惨死的谢夫人和谢老爷几乎失了态,不顾众人当场与宋怀民撕破了脸。
可这些谢陆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谢家只是无辜被牵连的一颗棋子,因为肖琰要扳倒肖玹和宋怀民这个老狐狸。
方清朗隐隐已经猜到,那日肖玹意有所指的话也渐渐成了自己心口的一根刺,自己于肖琰和师父来说,除去仇恨算得上亲人。
若是为了报仇,方清朗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吧。
想到此处方清朗觉得累极了,自从先帝崩逝过后再无睡过一日好觉。
走在回廊中,方清朗思绪万千,他不敢去别院看谢陆,甚至不敢面对他,自己无法做到对谢陆不愧疚,谢府所遭逢的灭顶祸事一半皆由自己引起。
可方清朗无法放手,他再也无法放开谢陆,无法回到孤身一人的时候。
为了肖琰能把肖玹和宋怀民的隐形势力连根拔起肃清朝堂,为了给谢陆一个好的将来,为了能保住姑姑,为了能摆脱国公府,方清朗做了太多不愿又不能不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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